邊地喜訊頻傳,而國中的消息則像一場大雪,紛紛揚降落在錦繡繁華的五月,直將人心也凍結的冰冷——淮陽王劉延與姬兄謝弇及姊婿韓光招奸猾,祠祭祝詛。

劉莊接到奏書,本能地蹙起雙眉。許是這些年祝詛、謀逆的事發生的太過頻繁,以至於看到劉延謀反一事,劉莊少了以往的憤怒,卻多了些許疲累。

他依著漢例,將此事下有司案驗,沒幾日,廷尉便將證據呈遞在了他的眼前。劉莊自嘲地笑笑:身邊的人謀反的多了,竟讓自己愈發能夠處理這類事情。然後,未猶豫,隨即就按著刑律將謝弇、韓光等人抓捕入獄。

不久,門外便傳來小黃門的傳報:“館陶公主在外求見。”

劉莊望了眼幾案上廷尉呈遞的對韓光的參本,心下低喃著:也該來了。然後,就朝外喊道:“讓她進來吧。”

接著,小黃門推開殿門,背著陽光,就見一個身著粉桃落雪的紅衣女子走了進來。

她向劉莊跪拜道:“殿下萬安。”

劉莊免禮。她即起身坐於一旁。

劉莊故作不知地問道:“阿姊今日怎會往宮中來?”

劉紅夫聞言,定定地看了劉莊一瞬,似下了甚決心一般,狠狠地朝劉莊叩首道:“阿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還望阿弟開恩,放過韓光吧。”

劉莊劍眉一挑,想劉紅夫往日見著自己,所喊無非“陛下”、“聖上”,“阿弟”這般親昵的稱呼倒是從未出口過,今日為著韓光,竟做到了這地步。她是希冀能用親情打動自己麼?

劉莊這麼一想,就開口道:“韓光一事自有廷尉做主,若是清白的,廷尉自會將他放出,若觸犯了刑律……”

劉紅夫期待地看向劉莊,卻在聽到他的話後,頓時灰敗成秋日的枯葉——劉莊啟口道:“一切依律例行事。”

劉紅夫不甘心地朝劉莊爬去,哀求道:“陛下,阿弟,求你放過韓光吧。他是我的夫婿,若他死了,那阿姊,阿姊也不願活了啊。”說著,劉紅夫就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劉莊鎖眉。

他重新翻開幾案上的竹簡,頭也不抬地答道:“韓光究竟如何,大漢自有廷尉審案,館陶公主若無事,便回府去吧,朕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

劉紅夫不依,隻是跪走到劉莊麵前,不斷央求著。

劉莊心中煩怒,遂朝外喊來衛士,讓他們將劉紅夫帶走。

劉紅夫見劉莊如此心狠,她心中一恨,乃拖拽住幾案,尖聲咒罵道:“劉莊,除了欺負我們,你還有甚本事?劉荊、劉英被你殺了,梁鬆被你殺了,如今,你連韓光也不放過,你當真是冷血!說什麼崇孝,先帝、陰太後若在天有靈,隻怕他們早也後悔選你當這皇帝!”

衛士聞言,連忙上前掰開劉紅夫的手,然後架起她朝外拖去。劉紅夫卻仍不解氣似的,一行被拖走,一行罵道:“劉莊,你如此狠毒,我看誰敢陪著你,你就是虺蜮,這輩子也沒人敢陪著你,你就孤獨地老死好了……”

然後“砰”地一聲,殿門被關上了。劉紅夫詛咒的言語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劉莊從喊衛士進殿起,便一直低頭看著幾案上的參本。看似毫無影響,可唇色卻在劉紅夫不堪的言語中逐漸褪成了一片灰白。他抬手想在參本上複言,然而右手顫抖的卻連提筆也成了困難。

他放下手,沉默了一瞬,然後“嘩”地一下,揮手將幾案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

五月,謝弇、韓光、司徒邢穆皆坐淮陽王劉延謀反一事,下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