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決戰柏舉(1 / 3)

美人如霧劍如虹1公元前510年——這是一個巨人輩出的時代——一代舞姬楊花青逃出魯國都城曲阜,一路南下,渡過淮水和揚子江,來到花柳繁華的江南名城梅裏。梅裏城外,太湖之濱,有一座風光如畫的銀姬山。花青與叔父楊思國就在銀姬山南穀定居下來,等待著正跟隨吳國王叔延陵季子在魯國學習禮樂的吳國貴族姬漁前來相會。

作為魯國的貴賓,姬漁和延陵季子經常應邀出席魯國盛大的國宴,從而欣賞到名揚天下的舞姬楊花青的歌舞。姬漁被花青羞花閉月的容貌和精妙絕倫的歌舞深深吸引著。花青對溫文爾雅、學識淵博的姬漁也是情有獨鍾。誰料魯國皇後妒忌花青的美豔,指使宮中侍衛薑衝伺機刺殺楊花青。魯國國君魯昭公得到消息後,密令大夫孫梨會同姬漁連夜送花青出宮。在城門口正好遇到前來接應的花青的叔父楊思國。姬漁便托楊思國護送花青先行返歸吳國。

其時正是桃紅柳綠、鶯歌燕舞的初春時節。一日,花青與婢女柳月、穀燕在山中遊玩,叔父楊思國若即若離地跟在後麵護衛著。忽然樹林中一陣輕風飄過,樹梢與竹葉微微抖動,六個黑影從天而降,將花青及其婢女團團圍住。花青還未反應過來,柳月與穀燕已縱身一躍,各自掣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以一招雙飛燕將花青緊緊圍護在中間。花青嚇了一跳,不是被敵人,而是被身邊這兩個平時和眉善眼、柔聲細氣的婢女所嚇。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柳月與穀燕竟然身懷絕技,對魯昭公和姬漁安排這樣兩個女孩子保護自己感動得淚流滿麵。一直隱藏在密林之中的楊思國本來已經寶劍出鞘,但一看柳月與穀燕的身手,知道這兩個女孩子絕非等閑之輩,於是他不動聲色地繼續隱藏在密林之中,按劍在手,隨時準備出擊。

柳月柳眉一挑,沉聲喝道:“來者何人,意欲何為?”六個蒙麵黑衣人不約而同微微一驚。他們從聲音判斷,麵前這兩個女孩子內功已臻爐火純青之境。黑衣人並不答話,揮起寒光閃閃的利劍從六個方向直刺楊花青。柳月腳尖一點,騰空而起,居高臨下使出神龍戲水絕招,“嚓嚓嚓”連刺六劍,將敵人逼出劍尖之外。緊守門戶護衛著楊花青的穀燕乘勢飛出,一招蜻蜓點水連刺西邊三名黑衣人,待黑衣人運劍相格之際,穀燕空中一轉,一招反彈琵琶直刺身邊一名黑衣人的心髒。黑衣人避無可避,情急之下反而使出一招鯉魚反水,緊握長劍對著穀燕直衝過來,企圖與穀燕同歸於盡。穀燕劍招一收,腰肢一卷,依靠身體良好的柔韌性避過敵人劍尖,同時手腕一抖,“啪”的一聲將敵人的長劍打落地下。

甫經交手便處下風,六個黑衣人不免有點心虛。但他們仗著人多勢眾,再一次揮舞利劍向花青撲來。柳月與穀燕雙劍齊出,連環進招,同源於泰山劍派的梅花劍與星雲劍配合得天衣無縫,打得敵人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不到十個回合,便有兩個黑衣人中劍負傷。忽然樹林中傳來微弱的沙沙聲,又有兩名蒙麵黑衣人運用輕功並借助樹枝的彈力從林梢之上飛翔而至。柳月與穀燕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單從輕功身法看來,便知新來的兩個黑衣人武功更在其餘六名黑衣人之上。而二老爺楊思國卻始終不見蹤影。

新來的兩個黑衣人健壯結實,目光炯炯,氣宇不凡,其中一個濃眉斜飛,殺氣騰騰;另一個眉清目秀,略帶書卷氣。這兩個人腳尖一踮地,六名黑衣人便回劍收招,緊守門戶,目視濃眉的黑衣人,似乎在等待著他的指示。顯然,濃眉的黑衣人就是這一夥人的領袖。隻見濃眉黑衣人雙腿一分,前弓後箭,像樹樁一樣穩穩地紮在地上,右手緊握長劍在肩後斜斜高舉,擺出一招大鵬展翅的姿式,大有泰山壓頂之勢。他那雙像劍一樣銳利的鷹眼緊緊地逼視著柳月,企圖首先在氣勢上占據上風。柳月一雙深不可測的鳳眼毫不退縮,目光像箭一樣射向濃眉黑衣人,僅用眼角的餘光監視著其餘的敵人。另一個眉清目秀的黑衣人亦擺開大鵬展翅的招式,目光如電地盯視著穀燕。穀燕也是毫不退縮,清澈明亮的雙眼似有無窮的水珠噴湧而出,射向敵人。其餘黑衣人依樣畫葫蘆,紛紛向後斜斜舉劍,將柳月、穀燕和楊花青團團圍住。

一直藏身於密林之中的楊思國見形勢驟變,腳尖一點,騰空而起,本欲飛出林外增援柳、穀,護衛楊花青。但在騰空飛躍時忽然意念一轉,心想柳、穀雖然未必能取勝,但一時半刻之間敵人也傷不了她們,於是搖身一擺,無聲無息地停落在高高的周圍樹葉濃密的樹梢之上。他想從身形劍法上判斷敵人來自哪一路人馬,同時也想看看柳、穀的武功造詣究竟有多深。他一邊想一邊從貼身衣囊中摸出一把晶瑩剔透的圍棋子,隨時準備給柳、穀施以援手。

濃眉黑衣人手腕一抖,手中利劍微微晃動,發出令人眩目的閃閃寒光。他那前弓後箭的馬步慢慢變為左右交叉,自左至右緩緩地滑行起來,帶動整隊黑衣人圍繞著楊花青和柳月、穀燕團團旋轉。嬌嫩如花的楊花青何曾遇見過這種場麵,不用說早已嚇得花容失色,但為了不讓柳月和穀燕分散注意力,她咬住咀唇,不出一聲,竭力表現出沉著鎮定的樣子。這時候,山穀驟然變得沉靜冷峻,連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偶爾一兩聲飛鳥的鳴叫,更使劍光交映彙成的殺氣彌漫蕩漾開去,溢滿整個山穀。忽然“嗖”的一聲,濃眉黑衣人手臂一擺,以餓虎擒羊之勢撲向柳月,其餘黑衣人亦“呼”的一聲撲向穀燕和楊花青。柳月雙腳用力一彈,身體斜飛而出,劍尖如閃電般在空中劃了一道圓弧形,緊接著又“嚓嚓嚓”連刺六劍,其中兩劍刺向濃眉黑衣人。好一招霓虹花雨,簡直令人眼花繚亂,生生把包括濃眉黑衣人在內的五名黑衣人硬是逼了回去。穀燕一邊護衛著楊花青,一邊左右騰挪,“嚓嚓嚓嚓”連刺四劍,以蝴蝶穿花絕招逼退另外三名黑衣人。刀光劍影之中,忽然傳來“絲絲”的破空之聲,兩枚針形暗器如電光石火,射向楊花青。穀燕早有所備,回劍斜斜一格,“丁丁”兩聲,針形暗器跌落地上。黑衣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隻聽“嘶”的一聲,一團白煙散發開來,把濃眉黑衣人的身形隱蔽起來。接著又聽到“絲絲”的暗器破空之聲。穀燕頓時大驚失色,她看不到暗器發來的方向,無法將暗器擊落地上。柳月在半空中察覺穀燕神色不對,腰肢一卷,回劍相救,但已鞭長莫及。當穀燕看見兩枚針形暗器穿過煙霧疾如流星般射向楊花青時,已來不及運劍拍擊。情急之下,穀燕飛身一撲,擋在楊花青身前。眼見兩枚鋼針一眨眼之間就要插進穀燕的心窩,柳月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絲絲”聲響,樹林中兩枚黑色棋子飛射而出,緊接著的是又一陣更急更脆的“絲絲”聲,另一處樹林中兩枚白色棋子電射而出。黑棋先發慢進,勢沉力厚;白棋後發急進,輕靈飄逸,四枚棋子同時擊中兩枚鋼針,將鋼針擊落地上。柳月、穀燕精神一振,她們知道,二老爺楊思國已及時趕到並出手相救了。

不錯,兩枚黑棋正是隱藏在樹林中的楊思國運功發出的。但那兩枚白棋卻並非楊思國所發,這使楊思國大吃一驚。楊思國自幼得高人指點,長期隱居嶗山苦練劍術,近十年來以蒙麵大俠的身份縱橫齊魯大地,威震武林。他曾經在侄兒楊懷遠的相助下以黑紗蒙麵與號稱中原第一劍的泰山劍派創始人柳如風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可是今日竟然未能發覺三丈之內另有高人,足見這位高人內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這也可從其所發白棋後發先至中略見一班。楊思國情不自禁回頭一望。隻見左後方濃密的樹叢之中一位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朝他微微點頭一笑,隨即攔腰折斷一杆老竹,縱身飛出林外,半空中以掌為刀,削竹為劍,然後緊握竹劍如天兵神將般飛向劍光閃閃的戰陣。隻聽“啪啪啪啪”幾下清脆的竹劍碰撞之聲,八名黑衣人全部被擊倒在草地上,但他們並未增加新的劍傷,可見少年手下留情。八名黑衣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少年,好一陣才清醒過來,拾起地上的長劍,狼狽不堪地逃進樹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思國、楊花青、柳月、穀燕一齊朝少年拱手說道:“多謝少俠出手相救。未知能否留下高姓大名,以便日後登門拜謝。”

少年亦朝楊思國和楊花青拱拱手,輕聲說道:“前輩和姐姐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理所當然。不過……”少年臉一紅,猶豫著沒有往下說。

楊思國接過話來說道:“少俠有何見教,不妨直說。”

少年又一次臉紅起來,低下頭,默想一陣,然後抬起頭來望著楊花青,輕聲說道:“這位姐姐花容月貌,在我眼裏天下無雙。如蒙錯識,懇請隨意贈我一件微小之物,好讓我年年歲歲帶在身上,以解日後相思之苦。”

楊花青微微一怔,隨即從穀燕手中接過利劍,割下耳邊一綹黑發,三兩下結成一個小巧玲瓏的蝴蝶結,彎腰雙手遞到少年跟前,柔聲說道:“一縷黑發,不成敬意。望少俠笑納。”

少年情深款款地凝視著楊花青,輕聲答道:“謝謝姐姐。”然後恭敬地接過蝴蝶結,小心放進貼身衣囊之中,朝楊花青和楊思國微微點點頭,拱拱手,提高聲音說道:“但願後會有朝。”說完一轉身,如一縷清風飄進樹林,一躍而起,竄上樹梢,化為白猿,飄然而去。

2化為白猿飄然而去的少年劍俠因銀姬山一戰成名,江湖上從此多了一位劍擊高手“白猿子”。但涉世未深的“白猿子”並不知道自己已有了這樣一個江湖名號。在他看來,打敗八名武林高手並非什麼樂事,但一睹那位在他看來天下無雙的姐姐楊花青的花容月貌的確令他快意江湖。若不是師父銀河吹笛有重托在身,他一定會在銀姬山流連忘返。

離開銀姬山後,白猿子登上一艘雙桅船,乘長風破萬裏浪,一夜飛渡太湖南岸。他受師父之托,要到越國暨南玉杭山去給師叔祝壽。

玉杭山風光如畫,白猿子的師叔雲中鶴和他美麗的妻子雪裏梅在此一住三十年,“采菊東籬下,悠然見杭山”,令白猿子的師父羨慕不已。按照師父畫的地圖,白猿子沒費多少工夫就在玉杭山半山腰一個山穀中找到了師叔雲中鶴。

一見師叔,白猿子迫不及待地跪地作揖祝禱道:“侄徒兒江南梅裏姬氏家族泰伯二十三世孫棱子拜見師叔和師叔母。恭祝師叔並師叔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其天真之狀讓雲中鶴及其妻子樂得合不攏嘴。隨即,雲中鶴略一沉臉,正色道:“棱子,莫非你就這樣兩手空空來給師叔祝壽?”

白猿子一愣,望著師叔眨一下眼,直言道:“師父隻讓我來向師叔祝壽,可沒叫我帶賀禮呀。這下可怎麼好?我回頭去操辦吧。”說完就真的轉身要走,惹得雲中鶴嗬嗬大笑。

“棱兒,你師叔逗你玩兒,你怎麼就當真了。”師叔母雪裏梅笑著一把將白猿子攬入懷中,親切地撫摸著他的頭和臉。白猿子伏在師叔母的懷抱裏,感到無比的溫暖——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母愛的甘霖已經很久沒有滋潤過他了。

“婷兒,快來見過你師哥。”師叔母扭頭朝閣樓上麵喊。

“你這個丫頭,哪裏還會待在廂房裏,早跑到外麵的樹林中找樂子去了。”雲中鶴望著愛妻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