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在他得知自己身中逆天之毒時,便知自己命不長久,每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他也早已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隻盼望著,能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能讓他有與父母團聚的時刻,而在與父親團聚之後,去幻境尋找解藥,也是為了易夢蘭的情意,和不讓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十天前,他已經用這簫聲送走了父親,難道現在,他又要用這簫聲送走自己的兄弟嗎?
兩滴淚,從微垂的眼皮下滾出,蜿蜒的流下臉龐,那簫聲已是哀絕,卻排遣不了他心中肆意翻滾的痛楚!以往能借著簫聲平靜的心海,此時卻越發的波濤洶湧,那兩道濃眉越擰越緊,氣息漸漸不穩,連簫聲也開始斷斷續續,終於曲不成調!深吸口氣,固執的想要繼續那簫聲,卻連手指都顫抖起來,一個不穩,那玉簫便直直墜落。
明明是落在厚厚的積雪上,那玉簫卻摔斷成兩截!白珺竹伸出的手頓在半空。那玉簫,跟了父親多年,又跟了他十幾年,如今,竟斷為兩截!一時間,他隻能呆愣的看著那白雪上的兩段翠綠,眼中,滿是恐慌!
易夢蘭的身影從回廊的拐角處緩緩走出,白珺竹心中的沉重她看的明明白白,所以,才會放心不下跟了過來。原以為,他隻是需要一個人平靜一下,此時看到那摔斷的玉簫,便知道他心裏的苦,已是無法排遣!
聽到腳步聲響,白珺竹抬頭看去,見是易夢蘭,不由的心中一酸,眼中極力忍下的淚瞬間便溢了出來!
易夢蘭一聲未發,任淚水橫流,隻默默的走上前去,慢慢的伸出雙臂抱住了白珺竹。白珺竹一愕,猛的回抱住她,深深的勾著頭貼著她的發鬢,嘴唇顫抖著,喃喃的道:“夢蘭,夢蘭,我怕!是我無用!我、太無用……”
易夢蘭隻搖了搖頭,他怕!她又何嚐不怕!比以往易夢堂任何一次身臨險境時都怕!可是,怕又能如何呢?若他們有能力改變,又豈會任事態發展到這一步!
寂靜的雪夜,兩個無能為力的人隻能在此抱頭痛哭!
長久的守候,再加上不時的流淚,風琦雪雙目紅腫亦布滿血絲。再次醒來,看著這樣的一個風琦雪,易夢堂隻覺得心痛難當!明知道她最怕的便是離別!卻還是無法不讓她承受!回想自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相守的每一刻都讓他倍感珍惜,可若早知道會有讓她如此傷心的今天,他寧願,那一切過往都不曾發生!
看到易夢堂醒來,風琦雪的臉上已不見驚喜,隻握著他的手緊緊貼在臉上。不一定哪一次,便是他的最後一次,如此,她寧願他一直睡著,隻要那一息尚在!
感受著她臉頰的溫度,易夢堂閉了閉眼,又緩緩的睜開,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可是,他又怎能放心的離她而去!積攢了些力氣,他蠕動的嘴唇,輕輕的道:“琦雪,若是、我死了。答應我,你、可以傷心、一些、一些時日。可是,你要、努力的、忘掉我,好好的、生活。”
風琦雪愣了半晌,突然微微一偏頭,倔強的道:“我不!”她想如往日時那般撒一撒嬌,偏偏出口的聲音,卻沒有了往日的嬌嗔。怔了一怔,想再如往日那般討好他,可那嘴唇顫抖著,怎麼也扯不開一個完整的笑容,隻能用那哭的撕啞的聲音語不成聲的道:“是你答應我說,有我在,便有你在。如今我還好好的,就不許你自己先離開!難道,你就能放心丟下我嗎?”
易夢堂無奈苦笑,微微的勾動手指,想要撫摸她的麵頰,良久,才又道:“就是放心不下,才讓你、讓你、答應我!”
風琦雪含淚看著他,心中也想給他安慰,可是卻說不出來,索性也不再掩飾,任那淚水奪眶而出,隻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是你先答應我,要保護我,要陪著我的!你還說過,百年之後,要與我同棺而葬,我都記著的!”
同棺而葬!他那時怎知自己會有今天!可是以風琦雪的性子,卻是絕對可以做的出來!情急之下,他不禁急叫一聲:“琦雪不要!”呼吸一亂,頓時一股腥甜湧上喉頭,溢出口角。
紫菱在一旁看的心急,一邊遞著軟巾,一邊道:“琦雪,你就先答應夢堂公子,也好讓他安心。”
風琦雪接過軟巾替易夢堂擦去血跡,眼中透出絕望的笑意,看著易夢堂道:“我答應了你,好讓你安心的離我而去嗎?”手一收將那軟巾緊緊握在手中,也不管紫菱尚在身側,隻一俯身貼向易夢堂,用自己的額頭輕輕磨蹭著他的麵頰,哀傷的在他耳邊低訴道:“夢哥哥,我想答應你,想讓你安心,可是,我便是答應了,你又能相信我可以做到嗎?不!我做不到!所以,請你,求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