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珺竹的聲音,百靈哭聲稍低,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銀針,嚴謹如師公,若不是真的無能為力,又怎會將如此重要的事交給她來做,可既然已交給了她,即便學藝未精,她也隻能勉力一試了!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忐忑,百靈抹了把淚抬眼看著梅夕鶴,如同他還活著一般,夾著哭音道:“師公,百靈針灸學得不好,您要看著百靈!”
起身上前站到床前,百靈閉目深深呼吸幾次,再睜眼,那雙目中便隻餘堅定與專注!伸出手來搭上易夢堂腕脈,微垂雙目探查片刻,先將他身上鷹窗、巨闕、手腕內關三穴上各插一枚的銀針起出,浸入藥碗後另取了一枚,拈起銀針認準穴位,稍做猶豫後,緩緩刺入鳩尾穴中輕輕撚動。
少頃,又再伸指搭上他腕脈,這一次,探查片刻後,那手也如梅夕鶴先前那般並不離開脈搏,另一手取了針來,接連兩針刺入臂上青靈、曲澤兩穴。
兩針之後,那手依然不離腕脈,卻是微微鬆了口氣。另一手又再拈了枚針,這一次,猶豫良久後,那針緩緩刺入天池穴中,輕輕撚動,猛然,百靈嬌軀一震,瞪大了眼睛愣住不動,那撚針的手卻不住顫抖起來!
見此情景,守在一旁的白珺竹心中一沉,而閉目行功的風琦雪也猛的睜大雙目,與兄長一起驚恐的看著百靈,卻不敢出聲詢問!
時間仿佛靜止,室內易夢蘭等人圍鬥鐵憶霜的聲音也好似遠去,隻有百靈尚捏住針尾的手越抖越是厲害!許久之後,百靈突然驚起,如被那針燙到一般丟開手跳起來往後退去,腿拌在了身後的矮凳上,一跤跌坐在地,又是怔了一怔,才突然大哭道:“錯了!錯了!應是天泉才對!師公,我要害死他了!這可怎麼辦啊?”
聞言,風琦雪隻覺胸中一陣巨痛,氣血一陣翻湧,狠狠一咬嬌唇,才穩住輸入易夢堂體內的真氣。白珺竹背過身去,壓下心中的絞痛,又再定了定神,才走上前去扶百靈起身,終是不肯死心,又再問道:“百靈姑娘,可還有方法補救?”
百靈已是滿臉絕望,搖了搖頭道:“此法師公也是第一次嚐試,我也隻是在很小的時候聽他說起過一次,實在是,無法可施!”
風琦雪鬆開已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長吸口氣,極力的穩住心神,望定了百靈道:“百靈姑娘,我知你也喜歡夢哥哥,隻要你能留住他的性命,我便,我便……”
百靈一驚,慌亂的後退道:“不,我不是!我隻是、隻是……我怎及你對他的心意,我是真的無能為力啊!”
風琦雪眼淚滾滾而下,乞求道:“那你再看看他,或許還有方法,或許還可補救……”
百靈哭聲漸弱,眼神卻逾加灰暗,帶著幾分木然的搖著頭道:“沒有方法了,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現在即便是師公,也救不了他了!”想到師公,便忍不住回頭看去,梅夕鶴的屍身,此時還如方才一般倚坐在椅上,那大睜的雙目,還死死瞪著易夢堂的方向。
百靈突然“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一頭撲倒在梅夕鶴屍身上,直哭的聲嘶氣竭,玄藤的逆天之毒,師公無力可解,鐵憶霜的毒掌,師公也尚未破解,如今師公救治易夢堂的心願,她未成達成,是她,讓師公死不瞑目了!
白珺竹心如刀絞,透過眼中淚光木然的看著這一切,隻覺得恍若夢中一般!一步步的走上前去,直到雙腿觸到了床沿,便就勢坐在了床上。低下頭來看著那張慘白的俊顏,隻覺得一個恍忽間,他便會如以往那般睜開那如寒星般的雙眸,再給他一個充滿堅毅的笑容!
不知看了多久,他卻還是一動都不曾動過,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他赤裸著的胸膛上。那上麵,還插著數枚銀針。既然已不能挽救他,那何必還讓這些東西留在他的身上,徒增他的痛苦!
伸出手去,白珺竹一枚,又一枚,輕柔的將那銀針拔下。他不懂醫術,更不知那下針起針的順序,隻信手而拔。最後一枚離體,他哀歎一聲望向仍在堅持的風琦雪,蘊涵著無限哀傷的聲音輕輕的道:“雪兒,你盡力了,收手吧!”
風琦雪雙眸圓睜,越發小心的將真氣緩緩輸入,三年多來每日修習內功,經脈的走向她自然清楚,也許不靠別人,她也可以!聽到白珺竹的聲音,她眉梢微微一動,堅定的開口道:“哥哥,再給我一粒藥!”
白珺竹一驚,驀的抬頭望向他方才慌亂中隨手放在床頭的藥瓶,仿佛那小小的藥瓶中裝著毒蛇猛獸般,讓他不敢伸手碰觸!
而在此時,原本便內傷未愈的易夢蘭看到這邊情形,心中不由方寸大亂,一個失神,被鐵憶霜一掌擊退。方靖閃身上前填補她的位置試圖阻住鐵憶霜,可他又哪裏是鐵憶霜的對手,一招未盡,已被她手中玄鐵劍刺傷臂膀,眼前一花,已沒了鐵憶霜的蹤影。驚慌看去,隻見她腳尖點地,人已到床前,手中長劍直向風琦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