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禪欲借封不平三人之手除去嶽不群,之後再通過控製封不平,達到將華山派納入麾下的目的。這是直接擺明了的陽謀,利用的無非就是華山派劍氣兩宗之間多年的仇恨,以及封不平三人的野心。
陸柏、丁勉均以為憑借他們幾個加上封不平三人足以輕易拿下嶽不群,卻沒想到先是來了一個楊不離曉之以情,動之以情想勸服封不平三人與嶽不群罷手言和。然後又跑出一個令狐衝出來搗亂。最後冷不丁跳出六個神秘怪人眨眼間以駭人至極的手段將成不憂給撕成了四塊。
饒是陸柏、丁勉幾人自負藝高人膽大,也不由為之心驚。幾人不知桃穀六仙來曆,卻是以為乃是嶽不群的幫手,一時間捉摸不透,卻是再不敢輕舉妄動。
嶽不群自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變給弄得一頭霧水。
這幾年來,嶽不群約束門人,待弟子極嚴厲,若無必要,就連他與寧中則二人都是極少下山,華山派整整低調了七年,幾乎就快趕上峨眉派一樣封山不出。
然而,低調也有低調的好處。
最起碼,嶽不群這幾年來沒再四處奔波,忙著撈名聲、收徒弟。
騰出大把時間來的嶽不群和寧中則,除去平時教導徒弟之外,餘下的時間便是潛心修煉。
嶽不群能當上華山派掌門,除了心計手腕之外,他的武學資質也是有過人之處的。七年來嶽不群借鑒參悟了楊蓮亭收集的大量武學典籍,潛心修煉,武功比之七年前大有精進。
時至今日,嶽不群甚至認為自己的武功已經不在五嶽劍派第一高手左冷禪之下了。
有嵩山十三太保的陸柏、丁勉二人名頭雖響亮,但嶽不群對二人的武功知之甚深,他自認即便自己以一敵二,勝算也是不小。
倒是封不平三人令嶽不群有些警惕。
畢竟封不平三人隱居了快二十年,三人也並非庸才,潛心修煉多年之下,武功到底變得多厲害,嶽不群心裏也沒底。
直到成不憂與令狐衝交手,嶽不群心中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並暗自不屑道:“不過爾爾。”
倒是令狐衝劍法精進,與成不憂交手竟能在招式上占得上風,狠狠削了成不憂的臉麵,令嶽不群頗為欣喜,他卻是以為令狐衝在得到了楊蓮亭贈於他的武學典籍之後專心修煉。
然而,成不憂一掌打傷令狐衝,桃穀六仙眨眼間將成不憂分屍,強行裹挾走了令狐衝,卻是令嶽不群為之驚愕,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嶽不群不認識桃穀六仙,而他一看楊不離同樣驚愕不已的表情之時,便知道這六位神秘人也不是楊不離找來的幫手。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六個神秘人將成不憂分屍,說來算是幫了他。
但當封不平睜眼欲裂的指責他勾結妖人殺害了成不憂,撂下狠話拂袖而去之時,嶽不群又不由懷疑這會不會是嵩山派的人一手策劃出來的一場好戲,栽贓陷害於他,同時逼得封不平與他不死不休。
尤其那六位神秘人還擄走了他的大弟子令狐衝,這些都令嶽不群覺得蹊蹺不已,警惕之心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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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衝被成不憂一掌打得重傷,隨即被桃穀二仙抬著下山,過不多時,便已昏暈過去。
迷迷糊糊轉醒之際,令狐衝隻覺自己是睡在一張板床之上,頭頂帳子陳舊破爛,也不知是在甚麼地方,輕輕轉頭,便覺胸口劇痛難當,隻得躺著不動。
過不多時,桃根仙等四人也都走進房來。
六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休,有的自誇功勞,有的稱讚令狐衝不死的好,更有人說當時救人要緊,無暇去跟嵩山派那老狗算帳,否則將他也是拉成四塊,瞧他身子變成四塊之後,還能不能將桃穀六仙像捏螞蟻般捏死。
令狐衝為湊桃穀六仙之興,強提精神,和他們談笑了幾句,隨即又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但覺胸口煩惡,全身氣血倒轉,說不出的難受,過了良久,神智漸複,隻覺身子似乎在一隻大火爐中燒烤,忍不住呻吟出聲,聽得有人喝道:“別作聲。”
令狐衝睜開眼來,但見桌上一燈如豆,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地下,雙手雙腳分別被桃穀四仙抓住,另有二人,一個伸掌按住他小腹,一個伸掌按在他腦門的“百會穴”上。
令狐衝駭異之下,但覺有一股熱氣從左足足心向上遊去,經左腿、小腹、胸口、右臂,而至右手掌心,另有一股熱氣則從左手掌心向下遊去,經左臂、胸口、心腹、右腿,而至右足足心。兩股熱氣交互盤旋,隻蒸得他大汗淋漓,炙熱難當。
他知道桃穀六仙正在以上乘內功給自己療傷,心中好生感激,暗暗運起師父所授的華山派內功心法,以便加上一份力道,不料一股內息剛從丹田中升起,小腹間便突然劇痛,恰如一柄利刃插進了肚中,登時哇哇一聲,鮮血狂噴。
桃穀六仙齊聲驚呼:“不好了!”
桃葉仙反手一掌,擊在令狐衝頭上,立時將他打暈。
此後令狐衝一直在昏迷之中,身子一時冷,一時熱,那兩股熱氣也不斷在四肢百駭間來回遊走,有時更有數股熱氣相互衝突激蕩,越發的難當難熬。
成不憂內力雖比令狐衝深厚,但那一掌還沒能當場要了令狐衝命。可他卻快被不懂裝懂的桃穀六仙給玩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頭腦間突然清涼了一陣,隻聽得桃穀六仙正在激辯,他睜開眼來,聽桃幹仙說道:“你們瞧,他大汗停了,眼睛也睜開了,是不是我的法子才是真行?我這股真氣,從中瀆而至風市、環跳,在他淵液之間回來,必能治好他的內傷。”
桃根仙道:“你還在胡吹大氣呢,前日倘若不用我的法子,以真氣遊走他足厥陰肝經諸經脈,這小子早已死定了,哪裏還輪得你今日在他淵液之間來回?”
桃枝仙道:“不錯,不過大哥的法子縱然將他內傷治好了,他雙足不能行走,總是美中不足,還是我的法子好。這小子的內傷,是屬於心包絡,須得以真氣通他腎絡三焦。”
桃根仙怒道:“你又沒鑽進過他身子,怎知他的內傷一定屬於心包絡?當真胡說八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不休。隨後,另外三人也開口插話。
六兄弟意見不同,各憑己法。
可憐令狐衝隻挨了一掌,六兄弟卻用了六種不同方法治療令狐衝,六人分別從不同的經絡為令狐衝灌輸著真氣。
令狐衝想出聲抗辯,叫六仙住手,苦在開口不得。
過得一會兒,桃根仙道:“試來試去,總是不行,我是決心,一意孤行的了。”
桃幹仙、桃枝仙等五人齊聲道:“怎麼一意孤行?”
桃根仙道:“這顯然是一門奇症,既是奇症,便須從經外奇穴入手。我要以淩虛點穴之法,點他印堂、金律、玉液、魚腰、百勞和十二井穴。”
桃幹仙等齊道:“大哥,這個使不得,那可太過凶險。”
隻聽得桃根仙大喝:“甚麼使不得?再不動手,這小子性命不保。”
令狐衝便覺印堂、金律等諸處穴道之中,便似有一把把利刀戳了進去,痛不可當,到後來已全然分辨不出是何處穴道中劇痛。他張嘴大叫,卻呼喚不出半點聲音。
便在此時,一道熱氣從足太陰脾經諸處穴道中急劇流轉,跟著少陽心經的諸處穴道中也出現熱氣,兩股真氣相互激蕩。
過不多時,又有三道熱氣分從不同經絡的各穴道中透入。
令狐衝心內氣苦,身上更是難熬無比,以往桃穀六仙在他身上胡亂醫治,他昏迷之中懵然不知,那也罷了,此刻苦在神智清醒,於六人的胡鬧卻是全然無能為力。隻覺得這六道真氣在自己體內亂衝亂撞,肝、膽、腎、肺、心、脾、胃、大腸、小腸、膀胱、心包、三焦、五髒六腑,到處成了六兄弟真力激蕩之所,內功比拚之場。
令狐衝怒極,心中大喝:“我此次若得不死,日後定將你這六個狗賊碎屍萬段。”
他內心深處自知桃穀六仙純是一片好意,而且這般以真氣助他療傷,實是大耗內力,若不是有與眾不同的交情,輕易不肯施為,可是此刻經曆如湯如沸、如煎如烤的折磨,痛楚難當,倘若他能張口作聲,天下最惡毒的言語也都罵將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