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士原來名叫蘇菁陽,越曉楠心想,倒是個好文氣的名字。
此時的蘇菁陽,臉上早已沒了先前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那張臉上驚現的是錯愕,迷茫,繼而是隱忍的慍怒和哀傷。
沉默良久,蘇菁陽微微躬身道:“菁陽無心讓公主為難,更不知公主心係他人,如今既然已經大婚,菁陽不求公主能愛上菁陽,隻希望這將軍府中,公主能過的自由愉快。”
公主微愣,蘇菁陽褪去火紅的婚服,離屋而去。
三日之後,蘇菁陽再次出征,三月之後歸家而來,卻是被侍從抬入家中,緊閉著雙眼,胸口處裹了厚厚的紗布,滲出鮮紅的血色。
公主聞訊大驚,焦急萬分跑到蘇菁陽床前,蘇菁陽卻忽然從床上躍起,一臉笑意的看著公主道:“菁陽無事,隻是想知道,即便是公主不愛菁陽,卻會不會為菁陽牽掛擔心,菁陽如今隻有你一個親人,有人牽掛,菁陽才能從戰場上凱旋而歸。”
公主惱怒,繼而又轉怒為笑,點頭答應道:“你我同在一屋簷之下,也算是相依為命,將軍在外出征,塔音自當牽掛擔憂,隻盼將軍早日勝利歸來。”
蘇菁陽欣喜,公主微笑。
自此之後,蘇菁陽出征,或數月,或半年一年而歸,每每歸來,卻總是會讓侍從抬著進屋,起初公主還會焦急前來查看,可每次被騙之後,卻終是習以為常,不再大驚失色。
公主卻並不知道,蘇菁陽這每次的所謂“佯裝”卻並不全是佯裝而已,自然有真的受傷之時,隻是不管是真是假,他卻每次都要以此來逗弄公主。
終於當公主不再慌張著急來看他的時候,蘇菁陽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喃喃低語道:“如此便好了,若是有一日我真的不在了,你便已經習以為常,不會太過難過傷心了吧……隻是每次看到你為我擔心的模樣,我都真的很開心啊……從今往後,卻再也見不到了吧……”
越曉楠看到此處,已然忍不住淚如雨下,為這將軍蘇菁陽的癡情和對公主的真心感動不已。
畫麵再轉,如潮水一般的敵軍湮沒了蘇菁陽的軍隊,蘇菁陽身負重傷,終於為敵軍所俘。
敵軍招降,告訴他:“中都已破,元帝已死,元朝已經不複存在,殮難將軍蘇菁陽,我朝陛下念你才華橫溢,隻要你肯歸降,功名利祿,比元帝給你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滿身是血的蘇菁陽抬起眼,隻問:“德寧公主何在?”
“元帝帶著他的親眷逃往蒙古草原,已經在出關之前被我軍截殺,你說的那德寧公主,已經死在了草原之上。”
蘇菁陽聞言垂首沉默,半響抬起頭仰頭長笑,大笑之中,兩行血淚自兩頰流下,他從懷中掏出那塊已經染了血的絲帕和銅印,蘸著鮮血,在那絲帕之上,寫下她之前翻譯的那幾句詩詞。
寫完之後,蘇菁陽隻道:“一臣不事二主,隻求閣下將這銅印和絲帕同蘇菁陽葬在一起。”
不等那敵將回應,蘇菁陽便揚手揮劍,自刎劍下。
畫麵自此定格,越曉楠隻覺再次的天旋地轉,睜開眼,卻見自己已然身處研究室中,麵前的何教授拿著她翻譯的譯文細細研讀,而她的手,還保持著剛才接過銅印的姿勢,好像方才的那一番景象畫麵,那淒美絕倫的愛情故事,隻是她神遊天外的一番夢境而已。
可越曉楠知道,方才所看到的一切,絕不隻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