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要想做大生意,首先要以質博名聲。
景梁那麼多大小窯坊,那些大戶人家說不定每年也都專門指定窯坊開窯,顧昕慈和顧長生認真做瓷,從胎到釉無一不精細,慢慢把顧記的口碑打了出去,這不,今年他們也能接到這樣大的一份訂單,而且是最好的一份。
給知縣老爺家裏供貨,一旦做好,那麼以後的路會好走的多。
顧昕慈想到這裏,不由覺得分外激動,她低頭咧嘴一笑,換了張紙繼續畫了下去。
這些為官者也都是讀書人,顧昕慈一口氣畫了十幾種紋樣,從人物到博古,從錦灰堆到八吉祥,每一張都認真畫了她最擅長的那一樣,等她都畫完,才抬頭長舒口氣。
她這一抬頭,卻偏巧看到章安晴正含笑看著她。
不知道是年後換的藥有了效果還是女兒生病刺激到了章安晴,她這一段時間看著比以往精神了些,咳得也少了。
剛才看著女兒看得認真,她竟一聲都沒咳嗽,這會兒她自己想不到,顧昕慈卻記在了心理。
如果這一次窯能開好,那麼家裏馬上就可以周轉得開,無論是章安晴和顧長生也都能換更好的藥,吃上好藥,說不定父母的病會慢慢好起來。
想到這裏,顧昕慈眼睛又亮了起來,章安晴見女兒雖說瘦了許多,但人是瞧著精神些,心裏也實在是歡喜。
“囡囡,你現在畫得比娘當年好多了。”
顧昕慈把剛畫的圖一一拿給章安晴看,然後膩歪在她身邊:“那都是娘教導得好哩。”
章安晴伸手幫女兒擦了擦臉頰上的墨色,想到這次看病張氏和雲瑞的幫忙,又轉了話題:“囡囡,你嬸娘這次是不是又偷偷塞了錢?”
她算是同張娟兒一同長大,兩個人又交好,這些年來也從不斷了來往,對她性格自然了解。
張娟兒認定喜歡的人,總是會熱心幫忙,她家裏如今富裕起來,便總想著報當年顧家那點滴的恩情,幾年來銀子銅板沒有少借。
雖說是借,可顧家境況並不太好,她也從沒說讓還。
甚至有時候怕顧昕慈為了家裏無錢著急,還會偷偷墊上些錢,對於顧家來說,她們李家是最大的恩人了。
顧昕慈忙道:“嬸娘那是頂好的人,她與我講說隻花了一兩銀子吃藥瞧病,可我喝著那藥,怎麼也得這個數。”
她伸出兩根手指在章安晴麵前晃了晃,末了又道:“娘,你別說我臉皮厚,我知道咱們家本來就欠著嬸娘的錢,可下月便要開窯,要想以後能連本帶利還上嬸娘,這一次必定要做到最好,我心裏記著呢,欠著嬸娘的,從來不敢忘。”
章安晴聽罷歎了口氣:“囡囡,李家的這份恩情,我們家是還不完了。”
是啊,銀錢可以一分一分還上,可這些年來李家的隔三差五的幫忙,那份人情到底還不清,顧昕慈甚至覺得,如果最艱難的那些年沒有李家的幫助,他們家是斷然撐不到現在的。
她拍了拍母親消瘦的後背,認真道:“娘,這恩情還不完,我們就還一輩子,您放心,我和小毅都記著呢。”
說完了李家的事情,章安晴又想起前個張氏來家裏說的話,心裏跟著一動:“昕娘,瑞哥也幫了咱家的忙,這等你好了,還是要去他家裏好好謝過一番。”
顧昕慈不知為何話題突然扯到雲瑞身上,她半垂下眼簾,小聲說:“怕,不太好吧。”
她這幾天沒出門,卻也知道外麵傳了些話,看顧長生這幾日的臉色便能猜出並不是什麼好話。
那日雲瑞背她去縣裏已經是天光大亮,路上行人許多,雖說她被鬥篷圍得嚴嚴實實,但當天早晨顧弘毅跑去請辛大夫的事情還是被人瞧見了,因著張氏跟在一旁,原本村人以為是李家有人病了,可第二日李楊樹駕車去了縣裏,拉回來的卻是顧昕慈和張氏,便有些人猜出了一二。
顧昕慈家的情況青葉村裏人人皆知,他們也懂得雲瑞是去幫忙救命的,可他們兩個到底孤男寡女的,村中本就沒什麼事情,這一來二去的就開始講些閑話。
她是沒親耳聽到那些話,但也能猜到,無非說他們男的娶不到媳婦,女的找不到良人,這兩家窮的叮當響,倒也真是“門當戶對”。
顧昕慈想起那日背她去縣裏的寬闊脊背,握著筆的手不由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