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音拖著灼眼的大紅宮裙走進來時,身邊沒有帶任何侍從。
她跨門而入後,仿佛沒看見我似的,先將四周打量了一圈後,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子呢?”
“果然是你。”我不禁冷笑。
夜音臉上有一絲得意的味道,“隱桑城就是本宮的地盤,妹妹的那點事,逃得過本宮的控製嗎?”
我瞪著她,“這麼明目張膽地在宮裏動手,你都不怕被雪隨懲罰?”
“懲罰?”她氣定神閑地露出笑臉,“十四妖姬人人得而誅之,本宮為夫君分憂,他感激我還來不及呢。”
“拿到毒茶的是我。”
她白得慘烈的手輕輕掩在唇上發出一聲虛假的驚呼,“哎呀——,那四杯茶裏麵兩杯有毒,兩杯沒毒,你運氣怎麼這麼差!”
“應該是我運氣好才對。”我竭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那杯毒茶我終究是沒有飲下,姐姐很失望吧。”
“失望倒也說不上,以後殺你的機會還多著嘛,再說了,能夠殺死妖女,也是大功一件啊。”
“你到底下的是什麼藥?”
“北疆找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她漫不經心地說。
我卻不知不覺間瞳仁縮緊。
北疆上至黃發老人,下到垂髫孩童,無一不會用毒,毒術無一不精,死在北疆毒物下的人成百上千,能解出□□的人,卻始終沒有幾個。
霧姬中了這樣的劇毒,還有多少機會能夠活下來?
夜音看見我的表情,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真沒想到,我最怕管閑事的妹妹,居然會為了一個剛認識的人這樣上心啊。”
我看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雖然我的確是冷淡了點兒,但至少還是善良的,比起連親生母親都要毒害的姐姐,妹妹的確是自愧不如呢。”
她麵色大變,“你怎麼知道?”
“聽說刺客的目標原本是雪隨,最後死的卻是你的母後,這中間需要做的準備是少不了的,除了你,誰可能這麼輕易地下手?”
“你不能靠著‘可能’這兩個字就將罪行推到我身上吧。”
“的確不能啊,我靠的其實隻是你的心狠手辣而已。”
她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才又笑了,“那你想不想聽一下,我為什麼要對母後這麼心狠手辣?”
“好有意思,我真是……不想聽啊。”
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暗淡,但還是大致平靜的,“也好,那本宮先走了。”
“不送。”
她的紅色裙裾張揚地在地麵拖動著,像是一攤永不凝固的血跡。
走到門口,她才回過頭,認真地瞟了我一眼,臉上出現了一種矛盾的神情,“怎麼辦呢,雪隨的外表像環,可是我卻越來越發現,環的性格像極你了。”
“啊?我還以為我好特別地說。”
“的確是特別啊,”夜音說著說著,眼神之中竟有一些發癡,“特別到讓人想強占,特別到……讓人想摧毀。”
我打了個寒戰,“其實強占就已經夠了。”
“不行呢,這麼小一個天下,哪裏容得了兩個環啊。”她惋惜地搖搖頭,“而且,我早就已經先入為主地將雪隨當成環了。”
“那我呢?”
“如果你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懂情愛的話,沒準我會將你好好護著,可是你居然動心了,對象還是我一心想獨占的人,”她笑了一下,眉間散出難掩的光華來,“所以,我會親手摧毀你。”
*******
雪隨終於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已經痛得快要昏死過去。
他看見滿眼的狼藉以後,立即加快了原本就很急的步子,飛快地向我跑過來,“阿沫,出什麼事了?”
我抱著肚子在地麵無力地蜷縮著,連說個話也分外困難,隻好將視線投在已經被摔碎了的茶杯上。
那是我將剩下的一毒一正兩杯茶都喝下以後,毒發時掃在地上的。
雪隨先是一愣,隨即眼睛一眯,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他直起身子,召來一名侍衛,低聲向他吩咐了幾句,才又折身返回,將我的身體抱了起來,“別怕,解藥馬上就來了。”
我隻能用力點頭。
雪隨似乎是太累了,一向潔淨平整的下巴上已經有了些青色的胡茬。
他先是擔憂地看著我,過了一陣,微微上翹的唇角居然透出幾絲愉悅,“你終於還是來找我了。”
我能夠告訴他,這是一個愚蠢的意外嗎?
我能做的隻是將臉埋進他的脖子,不讓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雪隨在一邊悶笑起來,“阿沫,你真像個別扭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