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雖如是想,然上官澤腳下步伐卻越發沉重,從大廳到大門口不過短短幾十步腳程,他卻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這深秋寒日的,居然還飆了一頭汗,不好的預感再次襲上心頭。
這女人,莫非在身上塞了雪域鐵石不成,竟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罷罷罷,好男不跟女鬥!此女如何品性他也不是今日才了解,此番鬧騰隻要不傷及他上官家的臉麵,便由了她去。
“相公,你可是累了,奴家幫你擦擦汗可好?”
微微掀起紅蓋頭的一角,凝著男人狐疑又咒怨的好看側臉,蘇依情美眸含了笑意,一手伸進衣袖若無其事地取了一方粉色絲巾出來,嗲著嗓子獻起了殷勤。
雖厭惡這和姬無雲無二的矯作嗓音,輕嗅著鼻間那一抹好聞的幽香,感受著佳人在臉上溫柔小心的擦拭,上官澤心裏倒頗有幾分得意。
既嫁從夫,這再凶悍的野馬嘛,必然也有被馴服的一日。
“娘子這般體貼,叫為夫如何愛憐你才好?”
妖嬈鳳目中泛起一抹得色,上官澤語氣也輕佻了去,居然還有閑工夫抽出一隻手來,拉了蘇依情的小手,曖昧地放到唇邊親吻了一下。
“討厭,相公你壞死了!”
已然走到轎門口,蘇依情身上雖打了個冷戰,卻嬌笑一聲佯作羞赧,急急抽出手來,在成功瞄見男人臉上那一抹詫色之後,一溜煙便鑽進了大紅花轎裏。
剛剛從他掌中抽出的手,可是她的?
仿佛粗糲樹皮從指間急速摩擦而過的感覺讓本來還滿目風情的男人瞬時呆愣在地,煙雨小築裏胖子對蘇依情的那一番形容從腦海裏一閃而過,驚了他的心。
“我瓊州一親戚見過蘇依情,說她頭發枯黃,兩眼無光,膚如老婦,滿嘴齙牙,一臉花癡相……”
死胖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莫不是被他批中了?不可能啊,他家大姐雖大大咧咧卻也粗中有細,斷不會連自家唯一親弟弟的喜好都不知道,整個醜女來害他。
憑著對上官書清的了解,上官澤蹙起的眉又舒展開來,在禮官那一聲響亮的“起轎”聲後,依然保持著平日裏顛倒眾生的絕美笑容,在眾目睽睽之下春風得意地翻身上了馬。
頭頂是藍澄澄的天,晴空萬裏,似一汪碧泉,純粹得就要滴出水來,旭日掛在枝頭,播撒著融融暖意,大街兩旁,屋簷之上,成排成排連綿起伏的琉璃瓦上金光跳躍,那熠熠璀璨耀眼得讓人連眼眸都睜不開來。
聽著耳邊歡慶的嗩呐和隆隆的鞭炮聲,本來隻把這次聯姻當成權宜之策的上官澤,竟似被這周圍歡呼鼎沸的人聲感染,心情微微激蕩起來,仿佛此刻轎中安坐的美嬌娘,就是他等待了多年,終於對上了味的那個人。
當然,這隻是他單方麵的想法,轎中的美人兒可沒這份好興致。
一個早上滴米未進的蘇依情此時已是饑腸轆轆,也不管陪侍在側的水藍丫頭瞪大了眸,一上轎便不假思索把老嬤子交給她據說有深刻寓意的大紅蘋果優雅地放入嘴裏,眉目帶笑,咬得嘎吱嘎吱脆。
藥性也該發作了吧?
繡花鞋輕輕一撥,微微掀開轎簾一角,瞅著正前方棗紅馬上本來還春風得意,此刻卻渾身扭動不安,仿佛被一群虱子圍堵的男人,蘇依情嘴角一彎,顯出兩個醉人梨渦來。
“是時候了。”最後咬了一口蘋果,把吃剩的核拋出窗外,蘇依情懶懶地拍了拍手。
“小姐,什麼是時候了?藍兒怎麼聽不明白呀?”
看著妄自掀開紅蓋頭的自家小姐一臉玩味表情,水藍丫頭隻覺得一頭霧水,蘇依情卻隻是笑笑不回答。
無需回應,外麵那一聲重物遁地的巨響還有驟然響起的嘩然之聲,已經很好地替她傳達了。
“天哪,新郎居然樂昏頭墜馬了!”
“莫非這蘇依情,真是個人間尤物?”
“連風流浪子都讓她迷暈了,果然不同凡響!”
……
大街上看熱鬧的百姓頓時炸開了鍋,諸如此類猜測,不絕於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