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沒半點要走的樣子,腳尖在地麵畫著小圈,過了半晌方才開口,“你去考試吧,全部結束了就給我電話。”
我心內疑惑,卻也沒再往下問,“那我真走了?”
他笑得有些幹巴巴的,“走吧。”
最後一場考試落下帷幕時,離農曆新年隻剩下不到十天。凱絲的男朋友請我們倆一人吃了一大杯暴風雪。凱絲戴著帽子,裹著圍巾,整個人包得像是個團子,卻脫了手套,一口一口吃得極快。
我看著她凍得紅通通的手直笑,“好大的胡蘿卜!”
凱絲一看自己的手也笑了,將嘴裏的華夫脆餅咬得嘎吱嘎吱響,衝我故意瞪了瞪眼睛,“你這個大色女,傳播汙穢不良信息。”
我咬著勺子直犯傻,“我說什麼了?”
凱絲不懷好意地笑,“說個笑話你聽聽唄?”
“一定不是什麼好笑話。”我扁扁嘴。
“一尼姑上醫院做B超,醫生搞錯了單子,將這尼姑誤診為懷孕。尼姑當即就哭了,委屈地說:這年頭,連胡蘿卜都不能相信了。”她哈哈大笑,“你一看我手就說是胡蘿卜,你是多有經驗呀。”
我想了想方才反應過來,追在她後麵打,“很黃很暴力,你才是色女,還好意思賊喊捉賊!”
鬧了半天才安靜下來,凱絲舀著冰激淩,依舊吃得歡暢。我早裏裏外外冷透了,拿這冰家夥調侃,“你這是懷孕了,大冬天的吃這玩意兒,他倒挺寵你,大老遠買了來送給咱們。”
凱絲笑得得意,“瞧這男友多靠譜,比那顧少卿可體貼了不止一倍兩倍啊。你也甭羨慕嫉妒恨了,趕明兒按你姐夫這標準找一個,絕對差不了。”正說得興高采烈,情緒又突然急轉直下,“可惜汪安安連戀愛都沒談過,就這麼走了。”
我無話可做安慰,她便奪了我手裏的那份暴風雪,大口大口吃了幾勺子,低聲喃喃,“你不知道,我一想起誰,就愛吃這東西,冰得腦子都痛了,就沒精神再想了。”
我鼻子酸酸的,站在原地怔怔看著她。
一念起,突然而生一股衝動,拉著凱絲的手就往操場飛奔。一直跑到空曠的足球場,淺色蒼穹下的一片草綠,唯獨站著我們兩個人。
我雙手掩著嘴邊,衝著天衝著遠方大喊:“安安,天堂若冷,記得加衣!”
凱絲在一旁抽泣,我喊得越大聲她便哭得越厲害,直到最後我嗓音沙啞,哽咽到無法說完一整句話,凱絲突然站直了腰,大聲喊著,“安安,天堂若冷,記得加衣!”
午後斜陽冷,薄沙灑落,兩抹狹長的影子直直爬於身後。我看著寂靜寬廣的天宇浩瀚,發現自己,原來如此渺小。細如微塵,弱比秋蓬,大風起時,便隨之而逝。
而在去與留之間,我,凱絲,卻會選擇堅強地活下去。
無論現在,亦或以後。
哭完喊完,我們兩隻眼紅的兔子,又勾肩搭背,一步一步往回走。路過籃球場時,一隻籃球直直飛衝過來,我和凱絲縮到一起,怔忪之下誰也沒跨出一步。
說巧真巧,球旋了那麼幾轉,“砰”的一聲砸上我的腦袋。
“哎喲,痛死了!”我掩著頭,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那扔籃球過來的男生一臉驚恐地蹦躂過來,見我要倒,雙臂一伸就要往懷裏攬。我一看他那滿天星似的臉,內心呻吟之下,全身一下子灌滿了力量,一個挺腰站穩了,往後急急退了好幾步,“你你你——你站住!”
那男生停下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啊同學,我失手了。”
凱絲瞪著眼睛,直衝他嚷嚷,“你幸虧是打籃球的,萬一玩刀子,我們這傾國傾城的腦袋不就開瓢了?”
那男生還好意思笑,齜牙咧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牙白,抱回籃球時衝我望了又望,“咦,我認識你!”
我趕緊拉了凱絲要溜,心裏嘀咕這人一定看過論壇上那帖子。
可還沒跨出一步,那男生恍然大悟,“想起來了,遊園會那天,我和你玩過同一個遊戲,就是寫紙條說秘密那個,你和我中間就隔著一老師!”
我搖搖頭,想不起來了。凱絲的眼裏反倒亮了亮,衝那男生揚了揚下巴,“喂,那你還記不記得那老師寫了什麼秘密?”
我的好奇心也被調動上來,雖然已經知道了他那麼多的過去,卻依舊嫌不夠。
男生想了想,“也沒什麼,就寫了一句:我等你長大。”他摸了摸下巴,”哎喲,這算什麼秘密,這老師也太不坦白了!”
“……”
我卻和凱絲愣在原地,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