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我言辭之嚴肅,韋尚宮笑的訕訕,最後自然不了了之。
我繼而向她道:“還有一事,始政雖不理事,朕卻不能不見到他。因此他勢必留在宮中靜養。因此,雲修道長也會隨侍宮中照看始政的病情。宮中不曾有方士留侍,至於他的住處、食宿,阿姆是尚宮,可與內臣、李先生等相商安排。務必盡善盡美。”
韋尚宮微微躬身:“是。”
我語氣略加和緩,道:“阿姆去罷。請陸雲修進來。”
我與陸雲修於西暖閣住雲齋密談近一個時辰,無人知曉我們談論過什麼。但是宮中諸人卻知,茅山道士陸雲修自此成為皇帝夫婦的貴客。而陸雲修之貌美如蓮,也一時為宮中瘋傳。然而微妙的是,即便陸雲修於宮中受歡迎之至,諸人對待他與對待房選的態度往往是相同的——親近而不輕佻。
那日房選方歸,我即下達中旨墨勅:“天王不豫,廢朝三日。”
這是我登基後第一次取消朝會,原因是房選生病。這幾乎使朝堂震動,言官的諫書紛至遝來。宋顧庭首先說:“臣竊聞****禮製,凡後妃、親郡王薨,行輟朝儀。十九年貞順皇後崩,上輟朝七日。凡三日,群臣往祭,次日上朝如故。先帝聞之,變服升坐視事。今天王不豫,不宜逾此製。”
而宋琦說:“臣於朝矜莊儼恪,視不流目。若忽止朝而回顧,此若非見異事,則心有異慮也,此由不先習也。”
我並不與諸大臣相爭,隻是說:“朕之母喪儀輟朝,不可今比。朕聞唐時太宗朝,太上皇不豫,太宗為之廢朝三日。今天王不豫,朕心中有異慮,不宜視朝。”
此後不論言官輪番進言,我安坐於養心殿房選身畔處理政事,唯獨不朝。
房選知道此事,大為驚訝,連他也勸諫我不要行輟朝之事。他尚在病中,我隻寬慰他道:“臣工規諫,我每每納之。仰畏天俯畏人,今你仍然臥病不起。我若任性這一次,你可會好一些呢?”
房選聞言雖然無奈,卻也不再勸我去上朝。
然而我雖說要任性一次,第三日卻仍然上朝,將原來輟朝三日縮短為兩日,也算是對臣工諫言退後一步。言官方才無話。
經由這一段事體,朝堂上對於我留陸雲修在宮中之事反而靜默。我原先知道此事會引起朝堂清議,畢竟方士、宦官久為朝堂所詬,雖然陸雲修並非一般燒汞煉丹的道士,但畢竟名分於此。然而輟朝一事後,可幸言官並未關注此事。
自此,房選開始長居於養心殿西梢殿。由陸雲修負責治療調養,太醫院王承、董晉西等人待詔。
昭和元年的新年,是在一派近乎沉寂的氣氛中渡過的。從昭和元年元旦開始,我的父親靖寧皇帝被稱為“先帝”,而非大行皇帝。國喪期間一切禁製皆除,國民生活如故。然而宮中,隻有新年例行的賞賜得以延續,以及一場短暫的賜宴。
房選仍然在臥病,他雖可以起身,但除每日緩步半刻鍾外,陸雲修並不讓他久立。我不再與他說政事,甚至讀書這樣的活動也不被允許。養心殿所有人,包括我,都漸漸習慣湯藥的苦澀氣息。
過了新年,房選之父房攸先請旨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