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文淵閣(2)(1 / 1)

我應了,走出去。見廊下擺著新盛的秋海棠,便問左右道:“今年竟開的這麼早麼?”

本來懷恩立在穿堂裏,見我出殿門口,不迭迎上來,一禮便道:“萬歲,是比往年略早了兩日,才搬來萬歲看個新鮮。不過目下也望仲秋佳節了,倒也應景。”

我點點頭,道:“命人擺駕罷,朕去文淵閣走走。”

文淵閣就是內閣辦公所在地,就在開經筵的文華殿前麵,我有閑暇時也去坐坐,但兩三月不過一回。內使迭聲傳掌出去,出正殿,懷恩就將我扶上肩輿。

凡宮城之內,多乘龍輿。蓮花座托著,內裏錦褥軟墊倒還算舒適,然而父皇卻有規矩無論雨雪天氣均不許在龍輿上加頂遮蔽,或是撐華蓋。因此肩輿下多還備有雨衣。如今天氣還可,冬日天不亮上朝坐肩輿,建極殿後頭夾道裏風吹著,醒神那是沒的說。龍輿用銅,臣下也曾諫言說就是用金表飾也不能花費多少,父親卻說:“朕富有四海,焉不能有金轎。然而此例一開,於臣民中興此奢華風氣,卻是大大不妥。”父親對自己要求嚴格,不敢享受,但我的母親貞順皇後卻有一頂純金打造的鳳轎雙人抬。

八人抬的龍輿出了養心門向東拐,我臉上一時有些迷惑,懷恩雖攀著杆兒解釋道:“武成閣那大日頭曬的,不如從慈慶宮那裏穿過禦藥房去。”我頷首稱好。

慈慶宮於靖寧二是二年起大修,原是父親為我準備的東宮,但因我最終未被封為太女而作罷。出慈慶宮則蜿蜒曲折的內金水河,此處已是前朝的最南端。再往前就是東華門裏的便道,許多青羅衣的內使垂手立著,見龍輿而退避。

我抬起手,懷恩便命肩輿暫停。向西一望,一個年輕內使正避在文華殿山牆簷下,見禦駕暫停,他忙趨前請安。阮直穿著一身黛藍羅袍,坐蟒補,頭戴烏紗三山帽,腰裏紅排穗被風吹起,隻目一片紅微微地拂,與黛藍相得益彰。

“阮先生今日有空入宮來。到哪裏去?”

“回萬歲,臣是去宮內直房看看。”阮直答問時垂下眼瞼,顯得很恭謹。然而他天庭飽滿,長眉清秀,端得一派風流,卻是再恭謹的姿態都無法掩去的。我常常聽內人們提起,“若是禦馬監阮先生在中官,你們何至於隻認得吳先生”。

“哦?有什麼事麼?”我笑笑。

“回萬歲,今日四衛軍宿衛換防,臣想著總要去木統領跟前交代幾聲。”所謂四衛軍便是指武驤、騰驤左右衛,他們是禁軍中的禁軍,專門為負責宮內、皇城內宿衛,由禦馬監統轄。雖其製員不過五六千人,卻都是不亞於錦衣衛的禁軍,上次漠北之戰,禁軍之中也帶有他們。

“木雙也不是第一次擔任宿衛了,這點子事值得先生親自走一趟。”我涼涼道。

阮直打了個千,道:“回萬歲,不敢。就是沒有這樁事,臣也不敢一日不上宮內值房來。”

我點點頭,並不答話,一旁懷恩笑著勸道:“萬歲,什麼事值得您在這大日頭底下?就是要阮掌印說話,也到了文淵閣再傳,可好?”

我向懷恩望望,“唔”了一聲,繼而道:“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