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果不出我所料，第二日始，房選一係的官員就不斷遭到彈劾。十日之間，問斬、流放者甚眾。一時朝堂上人心惶惶，在這樣的大勢下，對於朝廷的格局作出一些適當的調整，也就勢在必行。
“本來朝臣都戰戰兢兢不能終日，倒是萬歲開了午朝之後，物議漸息。”初夏天氣，懷恩陪著我在禦苑裏散步，懷梁自然也同行。這樣的相伴，若是忽略我日益龐大的肚子，倒是猶如回到少年時代一般。
我在一株山茶前停下了腳步，淡淡道：“這是自然。也不全是為了平息他們，如今身子重，也愈加倦怠了，若是每日五更起身上朝，也多有不便。這樣寬宥些，對朕，對朝臣都好。”
“萬歲是得仔細愛重自己的身子，畢竟天下大事全都仰仗萬歲，如今小皇子也就快要出生了，萬歲更應該注意休息保養才是。”懷恩疊聲道。
我笑笑，望了望懷梁，他默不作聲地退在一邊，我道：“懷梁也常常這樣勸朕，隻是十幾歲上忙碌慣了，到了如今，也難鬆泛下來。”
懷梁慢慢俯身道了是，此時一個司禮監的秉筆上來，說道：“萬歲，徐公爺求見。”
我曾經交代過，徐澄任何時候都可以入宮覲見，但是他極少在非常時期入宮，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便頷首道：“讓他到這兒來吧。”又示意懷恩去迎迎他。
懷梁上前一步道：“萬歲，可要去雪明軒換件衣裳麼？”
我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紗衣，抹胸隱隱顯現，本來這麼穿是為了避暑，便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也好。”
從雪明軒換了一件暗花紗的豆青色交領長襖出來，也沒有換頭上妝飾，便見徐澄已站在萬春亭的簷下。我向前走了兩步，卻停駐下來，沒有再上前。懷梁快步走到徐澄麵前，讓他下了腰中佩刀，才慢慢引他走到我身前。我手裏拿了一柄碧玉柄團扇，慢慢搖著問徐澄道：“什麼事，這麼急？瞧這滿頭的汗。”
“萬歲，下了午朝，一群大臣都聚在錢府，首輔先生避而不見，可苦了小錢大人，左右招待著。還連帶上了臣，臣被他們逼得無法，才想到入宮來見萬歲。”徐澄說道。
我眯眼笑了笑，望著徐澄道：“竟是什麼事，先生都沒有法子，朕就是及時雨了麼？”
“萬歲……”徐澄叫了一聲，沒說下去。
我團扇掩唇，冷笑道：“究竟所為何事，朕想你不會不知。原來你不喜文官酸腐，如今竟和他們攪到一塊兒去了。朕讓你說，你說不出口，朕替你來說。他們在逼問朕對房選的態度，想要朕處置他。但他們卻不敢直接來問朕，隻能去苦苦逼迫錢先生。正愁沒有出頭的人呢，你倒撞上來了。”
徐澄低著頭不敢答，真正聽到了我責備的話語，卻抬起頭望著我，我瞧著他的眼神，意思在懷恩和懷梁。可是，我卻頓了頓，沒有順著他的意思下去，反而冷哼一聲，道：“朕往日隻覺得你平素不傻，如今看來真個是聰明絕頂了。恐怕他們的意思，本來也就是你的意思罷！”
徐澄撲通一聲跪在我身前，叩首道：“萬歲息怒。萬歲說的沒錯，臣宮變當夜就相讓萬歲處置殿下，誰料萬歲卻不肯示下。如今天王一係的官員罷的罷了，免的免了，該殺的也殺了，物議卻沸沸揚揚。謀反不是小罪，哪朝哪代都是誅九族的大罪。若是皇親也罷了，但是他房家，沒有萬歲就什麼都不是。本來萬歲身為天子，被清流牽著鼻子走，倒是好看相嗎？我爹，榮國公，於將軍，開國十家，如今還有多少呢？倒是那些整日裏吟詩作對的世家，如今愈來愈發揚光大起來了。本來萬歲趁著這個關節，可以一舉挫敗房家，但是萬歲如今卻囿於男女私情，不肯發落殿下！天王不廢，有些人心裏就存著希望，這案子到底查不下去。臣懇求萬歲，為了大乾的江山，及早發落房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