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架搖搖晃晃的牛車,傾湮隻想扶額長歎,她到底為何非要體驗人間疾苦呢?
當年隻身一人流落江湖也不曾委屈過,如今她要是願意,隻需一息便能到暮顏城,為什麼非要陪著這小破孩坐著能跌碎骨頭的牛車。
老牛似乎感受著自傾湮而來的慢慢怒氣,走得越發慢了。
動物的感覺比人更加靈敏,它們天生對靈力有著親和,所以傾湮散發的靈力一旦觸碰到它,老牛就知道自己惹了這位天神的怒。
趕車的夥計也納悶,今天的牛怎麼走路都在顫抖,莫不是病了?
一個咯噔一個坑的走,蕭陌虞卻完全沒有走得太慢的而抱怨,也沒有因為牛車搖晃的厲害而叫苦,甚至沒有因這兩破牛駕車降了他貴公子的格調而不悅。
這倒是個好孩子。
迅速收起鬱悶心思後,傾湮專注起這孩子,而蕭陌虞被她盯地背後發冷。
許久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傾湮也隻是調皮地吐吐舌頭:“你不先回家報個信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蕭陌虞卻在腦中百轉千回。
要說他對傾湮沒有警惕之心是假的,這姑娘突然間出現,又看似對他無害,且一路走來他都沒感覺她喘上一口氣。
蕭陌虞自問自己不是什麼人見人愛的人,哪怕他的傳言滿天飛,真正見到本人,也不見得會有多少人報以同情。
在那個勾心鬥角之地生存久了,就養成了一種什麼都要考慮再三的性格,但凡他身邊的人,無論說得什麼話,哪怕隻是一句簡短的問好,都會經由一波三折讀取它的深意。
她是在懷疑他的身份嗎,或者想要借由此行探知他的底細?
他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一看就是富家少年公子哥的人,帶著一群侍衛仆從,被一群刺客追殺,無論是誰遇到都要懷疑的吧?
可這位姑娘卻隻是稍稍訝異一番便似了然,根本沒有對此多加試探,本以為她真的不在意,卻不想,招數都在後頭使呢。
也是,隻有放鬆了警惕的人才能在毫不經意間透露自己的想法,而他,沒有資格放鬆警惕。
“姐姐,”心思百轉,笑容卻依舊甜而純良,“我去母親娘家也一樣,外祖他老人家很好的。”
傾湮不作聲,盯著這小破孩良久,才暗自歎了口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竟然養出了這麼會看人顏色的娃,十四歲在流桑已不算小,可他這小身板總是讓自己產生錯覺,覺得才十歲而已。
不過在傾湮的眼裏,這孩子還真是小,自己這個存活了十數萬年的老妖婆,說出來會嚇死他吧。
車內兩人正在天馬行空,車外的車把勢戰戰兢兢,生怕裏麵好不容易才盼來的貴客一怒之下棄車。
默默的乞求了一路,好在上天似乎聽到了他的乞求,直到他們要求的地方恒城碼頭,裏麵兩人似乎約定好了般沒有出聲也沒有怒斥他。
“小姐少爺,恒城碼頭已經到了。”因為隻是牛車,且車身破舊,車把勢根本不敢靠近碼頭,那邊停留了很多樣式精美,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馬車。
傾湮在九重天就散漫慣了,而那一場人界劫難也不過是她十幾萬年中的一場夢,所以夢醒後對人界的記憶也並沒有當初曆劫時的刻骨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