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清嫵還說了幾句，阿涼沒聽清，但見晏白就在身側便也沒了探究的心思。
抵達黃泉幽境外圍時，正值巳時，日光打在堆疊的白骨上就像是灑了一層淡金色的粉，而那由白骨建成的巍巍正門更是有種冰冷至極的滄桑。阿涼站在河對岸看著，頭一次體會到世人常說的天道無情。看了一眼那還在奔流的天河，她道：“走吧，先探一探第一層的情況。”
言畢，阿涼即向對岸躍去，晏白緊隨其後。
臨到骨門，阿涼不由仰麵上看。這門其實原本並不存在，是有經過的修道者為了警示普通人而特意建造的，如今卻成了這幽境的標誌。看著原本該沉眠地下的白骨被錯位堆疊，她忽然想起晏白帶來的那支玉簽，便問道：“當初誰讓你把那東西送到魅羅軒的？”
“……是個身穿青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晏白似沒想到阿涼會這麼問，頓了一會兒方回道，“看著很普通，我與他也僅是碰過一次麵。遇見的時候他正被人追債，躲避途中撞見我了，便央求讓我幫忙送點東西到你們那。”
阿涼回想在魅羅軒以來見過的所有人，對這樣的描述並沒什麼印象，於是又道：“沒有名字麼？”
“他說他叫葉承。”
阿涼搖搖頭，確認自己不認識。斂了其他心思，她向前走去。將一穿門而過，眼前的景象便發生了變化。饒是她曾見過最慘烈的混戰，對這樣的場景也不能做到無動於衷。村鎮的形跡還在，隻是道上或站或坐的都隻是一具具枯骨。不僅是人，便是常見的雞鴨貓狗也都是如此。和外麵給人淒涼感覺的隨意散亂不同，這裏的一切都維持著原樣，讓人一眼即可想出當時的情景，可也因此更具震撼力。
她瞥向身側的晏白，卻見他神色如常地避開屍骨繼續前行。
“丫頭不必如此。等你走的地方再多一點，你就會覺得這裏不算什麼了。”長離忽道，“我也算存在很長時間了，從三界共通到天降神罰各自分開，再到當年災難突生，三界又以如此扭曲的方式連通，人類從來都比仙妖神三族更為複雜。你覺得他們受盡磨難，他們卻能笑顏如舊。你覺得他們已至人間無雙，他們卻身陷自己設下的困局。但或許就是這個原因，他們的一生才有多種可能，而不論是哪一種，大多數都是在努力地向前走。”
“話雖如此，可難道僅僅因為世上還有更悲慘的，我們便要冷漠地應對眼前麼？”阿涼反問道。
長離低歎一聲，應道：“不可否認，九淵劫對人間造成的傷害更大。”
“因為同情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晏白突然出聲，聲音冷得如同寒九天裏的冰霜，“再說，你不是一直認為人類卑賤低下？眼下不過因為軒轅訣走了一些地方便改觀了麼？”
晏白取了長離橫劍隨意刺向一具屍骨，道：“死在這裏的人有很多，既有尋常百姓，也有禍亂一方的惡霸。前者你同情，後者你不恥，可他們都死在了同一天，你是區別對待還是都報以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