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的拇指劃來劃去,仿佛拿了一把打火機,緊接著,就有模有樣地抽起“煙”來。
爸爸的嘴在哆嗦,什麼也沒說出來。
“你剛才在說什麼,接著說。抱歉--我總忘了上一秒的事。所以我待人總是客客氣氣的。”湖怪眯起眼睛,很安逸地將身子也轉向我們。
貝貝走近籠子,呼喚魯魯。
湖怪將腦袋抻向貝貝。它的嘴一呼一吸,嘴裏冒著臭氣。
它盯著貝貝一會兒,就哈哈大笑起來,接著搖搖頭,“我跟你們說過,我的腦袋,總在上一秒,就將所有的事都忘了。而且總是這樣,記不住什麼。也許剛才我想說些什麼,說些認識你之類的話。請提醒我,如果我跟你們說過什麼,一定要告訴我。這能讓我想起一些回憶。我總是愛忘事兒,在上一秒就忘了--”
爸爸又動情地講起,力力失蹤的雨天,所發生的恐怖事件。
湖怪魯魯悄悄將身子湊上前,還在繼續抽著木棍。
我敢斷定,它就是個人類。
“你在說什麼?是嗎?我是力力--在湖中消失了?之後就被關在這裏?我問你--我一直被關在這兒嗎?”
“這我弄不清楚,不過你已經失蹤二十年。就連最親近的人,也認不出你啦。”爸爸難過地捂著眼睛。
他隨後將手掌伸進籠子,夠湖怪的手指,“力力,我們擁抱一下吧。”
“爸爸,它是湖怪。”我驚愕地低吼。
爸爸用眼睛罵了我一句,就繼續盯著魯魯,“即使再親近的人,也認不出你了。”
湖怪已經將粗壯的胳膊,伸向爸爸。臉上的表情溫柔極了,好像爸爸就是它的老朋友。
但在它轉身的瞬間,我竟看到它的肚皮上,有豹子似的,帶著絨毛的斑紋。而水中,竟然直立起一條棍子似的尾巴。
“爸爸!”我乞求爸爸停止他的瘋狂舉動。
可他卻像個孩子遇到,哪怕是老虎之類的動物時,那種天真表情,向可怕的湖怪靠近。
“那麼請你告訴我,你是誰呢?”湖怪突然又漠然地盯著爸爸,甩開了爸爸的手,難過地皺著眉頭嗚咽。
緊接著,又飛速抓起爸爸驚慌失措的手。
“請原諒,我總是這樣,記不起上一秒的你了--你剛才都說了什麼?”
它用又粗又長,棍子似的尾巴,揩掉眼裏的淚水。
我的心髒,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力力,你是我的好朋友力力。”爸爸耐心地解釋。
“那麼力力--是幹什麼的呢?我得知道,我原來是幹什麼的。”湖怪一臉憧憬。
“你是頂棒的遊泳運動員。”爸爸說。
湖怪又問遊泳運動員是幹什麼的,還問爸爸是幹什麼的。
可爸爸已經跟它說了好幾遍啦,它還是沒完沒了地追問。
爸爸一直抓著湖怪的手不放,還責怪自己沒有學催眠術。那樣,“力力”就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你剛才說什麼,親愛的?”湖怪真的抽起了煙,是爸爸給它的。
可它的手指頭太大了,隻能用兩隻指頭捏著煙蒂。
“你是我親愛的力力。”
爸爸已經沉迷入“力力”的拯救之中。
無論我大喊,湖底就要爆炸,還是隻有十分鍾,我們就得喂鯉魚。他都跟沒聽見似的。
驚懼交加的貝貝哼起了歌,“我家有個狗狗叫果果,果果最愛吃的是豆豆……”
爸爸說歌很好聽,至少可以讓他在這種重逢的喜悅中,痛快地哭出來。
我告訴他這是唱給湖怪聽的。於是,爸爸也跟著賣力地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