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命中，本應是可以預料的激烈攻防。但雙方就像早有默契一般，保持著這一攻守姿勢，誰也沒有動靜。好一會……
“這一腳行了吧，教練。”
一直隻會從喉間發出低沉吼叫的羅騰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收回踢腿，一下癱坐在地。劇烈咳嗽了兩聲後，又自顧自的微笑起來：“你其實教的不錯，就是我總不肯聽你的。”
“不要叫我教練，叫我寧譽就行。”寧譽知道，自己賭博式的方法還奏效了！年青人左手捂著右側肋骨，像是卸下千斤重擔一般，也隨著羅騰坐了下來。剛坐下，就聽到少年夾雜著咳嗽的笑聲：“那，咳咳，那以後我就叫你譽哥吧。”
兩人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一切仿佛回到了當初寧譽第一次指導羅騰腳法的那天。
‘是啊……’
寧譽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其實教過跆拳道館裏好幾名學員。但隻有羅騰這小子是一直帶著些許尊敬叫自己譽哥的……
“好像做夢啊，不管是那天還是這些天發生的事。”渾身是血的羅騰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平躺在了地上：“沒想到，我還能從這場夢中醒來。”
“譽哥。”
“恩。”
“我快不行了。”
“恩。”
“這種時候你不說點大道理？”
寧譽沒有回話，望著回天乏術的少年，除了靜靜的聆聽，還能幹什麼呢？
“放心吧，我不後悔。獵殺那些變異生物時……”羅騰突然急促的喘了幾口大氣，微笑的嘴角冒出些許血沫，在右邊臉頰濺出點點血跡：“我真的覺得自己像一個英雄。”
“恩。”
“譽哥。”
“什麼？”
“現在我才發現，咳……咳咳，你這人真的很無趣。咳。”羅騰四肢肌肉竟然開始了急速的收縮，同時不受控製的微微抽搐。他皺著眉，幹笑兩聲，似乎毫不注意自己迅速衰退的身體：“你平時生活一定很單調吧，不是學習就是電腦的宅男。”
“你不是？”寧譽自己也感到奇怪。原本確實有話要說，但此時此刻，回話卻總是言簡意賅，吐不出多餘的言詞。
“我也是啊，我比你還更糟糕，每天隻有學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少年的聲音雖然小了下去，但像是拚命的抓住最後機會一樣，劈裏啪啦的不停說著：“所以我每天比任何人都渴望著改變，渴望著新奇。我經常巴不得世界大戰，想著外星人降臨，想著世界末日，想著靠著變異能力為大哥報仇，懲惡揚善。”
“你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沒有反應過來原因。你警告我不要因為這做錯誤的事，我也沒有停下來。”
“直到今天，夢醒了，我才知道，哦，原來是這樣。”羅騰的感知印象，慢慢的從灰色的火焰縮小成了一小團蠕動的白色火種。火種漸漸凝聚，形成一團散發著光芒的心髒。那即將停止卻仍掙紮著鼓動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將它放在手心，倍加嗬護：
“原來我還是當年那個什麼事也不懂，隻想從爸爸媽媽那得到更多關注的小孩子。”
“譽哥。給替我出個建議吧。我一直自作自為，這最後一次，我可是征求你意見了。”從剛才氣，少年就一直在努力的說話。這一刻，他終於停了停，偏過頭，用那張早已沒有任何血色的臉孔看向寧譽：“田靜說過，我們臨死時，會在腦幹部位形成一個細小瘤體。現在我已經能感覺到這東西了。”
‘怎麼提這個？’寧譽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從頭到尾一直站立不動，沒有絲毫存在感的田靜。他確實記得這個說法，是自己第一次見到變異生物死亡過程，第一次見到田靜時它告訴自己的。
這個瘤體在變異生物臨死之際產生，會存在大概20分鍾左右。時間一到，瘤體破裂放出激素，將原本無害的黃色體液轉變成能銷毀變異生物屍體的液體。取出瘤體會對臨死的變異生物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但是，那時屍體就會恢複成人類狀態。
“譽哥，我聽你的，你說……”少年轉回頭，直愣愣的望著天空：“我犯了這麼大的錯，該不該為爸爸媽媽留下我的屍體。我是說，他們以後……”
血紅的淚水，從少年眼角之間流下：
“會想起我嗎？”
“我覺得……”年青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