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殿裏的老皇帝此時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年輕時縱欲過度的他剛過四十歲就明顯衰老了,朝廷的大事漸漸地架在了太子的肩上,而他自己也在一次比一次更長時間的昏迷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天胤跪在床榻前,低垂著頭:世界上現在隻剩下了父皇這麼一個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可是……也要走了。
盡管一直以來父皇都不過問政事,甚至一年中清醒的日子也屈指可數,可是,他畢竟還活著,每當下朝之後,自己都可以看到他,每當遇到難題的時候,自己都可以來這裏坐坐,和他聊聊,即便是昏迷中也好,能看到他,也就夠了……但是,現在呢?
老皇帝已經連話都不能說了,睜大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氣抓住太子的手,使勁地抖著……最後,終於不動了。
“父皇!”天胤痛哭出聲。
他的哭聲讓身後的人頓時明白了發生的事情,於是整個大殿裏,男聲女聲,哭聲震天,皇宮內外也升起了白色燈籠。
“皇帝沒了。”大街小巷,人們奔走相告。
“太子,是臣無能。”太醫可蒙跪下請罪,按照規矩,皇帝崩殂,首先要斬殺的就是當值太醫,因為皇帝乃真命天子,本應萬壽無疆,如果不測,那肯定是太醫的責任。這條不成文的規矩,每朝每代都要害死一個無辜的太醫。
一旁的太監將已經準備好的枷鎖套上可蒙的脖子。
天胤轉過頭來,滿麵淚痕:“慢!太醫可蒙一直盡忠盡職,本太子特準免其死罪。”
太監愣了一下,隨即領命退下。
可蒙連忙叩頭:“謝太子殿下不殺之恩。”
天胤沒有說話,他轉過頭去,看著父皇的遺容,他知道,如果這些年不是醫術高超的可蒙精心照顧,父皇是撐不到今天的,所以父皇的薨逝是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他的頭上的。
聞訊趕來的嬪妃們在朝華殿外哭倒一片,為老皇帝,也為她們自己。
丈夫死了,今後這宮裏再沒有她們的依靠了!新皇帝自然要納新的後宮,她們這些前朝的嬪妃們從妃子變為了太妃,恐怕很快就要被趕進深宮,終日與枯燈做伴了……
想到這裏,她們更是哭的真切,哭的淒清,跟隨在側的宮女們也忍不住落淚。
時間已經過了子時,天胤站起身來,擦掉臉上的淚水,盡管悲痛,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他轉過身,麵對著跪在床榻旁的朝廷重臣:“詔告天下,即日起,本太子即皇帝位!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
依然沉浸在悲痛中的大臣們聽了太子的話麵麵相覷:老皇帝屍骨未寒,太子為什麼這麼著急稱帝?自建國以來,從沒有哪個皇帝是在先皇駕崩一個月內登基的,一向做事很有分寸的太子現在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沒有人敢說什麼,畢竟等不等這一個月,做皇帝的都是太子,大家又何必要阻止呢?
於是紛紛叩拜:“臣等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切都似乎發展的太快了,當宛心命人撤出浴桶時,宮裏傳來消息:皇帝駕崩了。
當宛心命人準備喪服和孝服時,宮裏又傳來消息:“太子登基了。”
短短一個時辰,太子就由皇儲變成了皇帝。
東宮的宮女們忍不住心裏議論:“太子也太著急了吧,這樣會被人說閑話的。”
“哎呀,你不懂,經曆了寧王和端王之亂,太子怎麼能不著急,萬一有人在太子守孝的時候心存不軌不就壞事了?”
她們的議論傳入宛心的耳中,她眉頭一皺:“誰準你們私下議論太子殿下的!要是傳了出去,你們還想活嗎!”
兩個宮女嚇的直吐舌頭:“謝謝宛心姐,我們也就是隨便說說,以後再不敢了。”說完,拔腿就跑。
宛心理平身上穿著的喪服,遠遠地看向皇宮的方向,她知道太子現在即位並不是因為心急,而是因為有朔國一直在虎視眈眈……國家一月無君,百姓必然惶恐,那不是給了朔國最大的機會嗎……
所以,太子的這個決定,是現在國家避免戰亂的唯一途徑。
隻是不知道朝廷的絕大多數隻知道墨守成規的人會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