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就罵了,真是虛偽。”陸小也咄咄逼人地說。
“……”女孩的眼眶裏流動著晶瑩的淚水,索性不再說話。
“你幾歲?3歲?4歲?5歲?6歲……“陸小也的臉上寫滿了嘲諷。
“……“女孩狠狠地瞪著陸小也,阻止他說下去。
“看來你不是三四五六歲了,”陸小也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那你一定是屬鼠了。”
“為什麼?”女孩好奇地問。
“膽小如鼠啊!”陸小也正中下懷地笑。
“你……”女孩氣結,“不是因為我膽小,是因為我小時侯一直以為被困在雨裏的人會死去,所以雨天不敢一個人走路。”
陸小也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淚水不動聲色地湧出了眼眶。一緣分五月天(4)
曾經也是美好得讓人歎為觀止的寶貝。
——爸爸是中學的美術老師,媽媽是大學裏的鋼琴老師。一家三口總是手牽著手走在城市清涼的街道上,笑容融化在陽光裏,連他們走過的路也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身上的白色襯衣永遠幹淨得沒有一點汙漬;墨黑色的短發永遠散發著洗發水清新的味道;臉上永遠有仿佛格式化的溫文爾雅的笑容……站在陽光下,可以聞見幹淨的味道。
——一張臉精致得沒有任何瑕疵,從小就在三姑六婆們“哎呀,長得比女孩子還要好看,長大了一定能迷死人”的誇讚聲中長成愈發精致的男孩子。
——每門功課都考一百分,在老師和同學“神童”的驚歎聲中長成愈發讓人瞠目結舌的男生。
——對鋼琴和畫畫有與生俱來的過人天分:六歲開始學鋼琴,九歲就已經過了鋼琴十級;八歲那年已經有畫發表在國內最知名的雜誌上。
男孩子如此幹淨、純良,簡直是個奇跡。可是,生命在十歲那年開始延著完全相背的方向發展。
很多年後,陸小也依然清晰地記著在他胸口塗上深灰色的厚厚雲朵的那一幕。
那天,媽媽帶著十歲的小也去拜訪國內一位知名的鋼琴大師。
從鋼琴師那裏出來時,天正下著雨。
嘩。嘩。嘩……
天空間或響起巨大的轟鳴的雷聲。灰色的雲朵在陰霾的天空中飛快的流動。
媽媽牽著小也的手,踩著雨水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在一個紅綠燈交替的十字路口,媽媽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不得不鬆開小也的手去接電話。
小也沒有注意信號燈,踩著雨水向馬路對麵走去。
然後他聽到了猛然的刹車聲。刺耳。淒厲。
“小也!小心!”
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被重重地推了一下。身體輕盈地落在了斑馬線之外。
然後扭頭。
再然後,看見了倒在車輪下的媽媽。
鮮血像是一條紅色的蚯蚓從媽媽的身體裏爬了出來,越來越洶湧。大片大片的鮮血在媽媽潔白的長裙上盛開了一朵紅色的花。
小也恐懼地蜷縮在地上,爬不起來。
滿世界的聲音。喧囂、雜亂而又張馳有序。
交警匆匆地趕了過來。
世界陷入了更加混亂不堪的境地。
從那以後,小也變成了一個壞孩子。
——他再也不肯和爸爸親近,總是故意惹爸爸生氣。然後,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生悶氣。
——他再也不穿白色的衣服,夏天裏也穿黑色的襯衫;他把頭發留成五花八門的樣式,害班級丟分;每到下雨的時候,他就變得很暴躁,和班裏的同學吵架、打架……久而久之,他總是帶著一張冷冷的落寞的臉穿越四季。
——他上課老是走神,每門功課都不及格,被老師和同學隔離出了他們的生活圈子。
——他再也不肯彈鋼琴,也不肯畫畫。彈鋼琴和畫畫成了他生活裏的禁忌。
龐大的精致被時光凝固了。
“你哭了?”女孩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喊道。
“……哭?”陸小也恨恨地說,“我可不屬鼠。”
“我也不屬鼠啊!”女孩的臉上掛著青春唯美的笑容。
“簡直是個白癡。”陸小也惱羞成怒。
“我智商很高,考試從來都是第一名。”女孩認真地說。
“再不閉嘴,你就會被扔到半路的。”陸小也威脅。
“我家已經到了,沒關係。”女孩停下來笑著說,“我叫念小影,我爸爸是畫畫的,我媽媽是彈鋼琴的,我家的生活很有情調。”
笑容幹淨而又明了,讓人不自覺地聞到一股清新的青草味。
陸小也呆立在原地,失神地看著漸漸消失的白色裙裾。手機不偏不倚地響了起來。
“喂,我是陸小也。”
“什麼?醫院?”
“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陸小也叫了一輛出租車,向醫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