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一片碧藍，烈日炎炎，萬裏海水波浪洶湧，輕輕南風吹起無邊浪花，青翠欲滴的茂密樹林映著幾處山島。幾十個黑幹瘦小的水鬼在水裏竄出鑽入，往幾隻獨木舟上扔著蝦魚，一聲沉悶的木桶敲擊聲遠遠地傳來，水鬼們呼嘯著推了獨木舟向一座山島遊去。這座山島很大很高，有千步之闊，島上到處長滿了榕樹、冷杉，一片片的圓竹林垂耷著大大的竹葉，數不清的蒲葵張開巨型葉麵承接著烈日暴曬。水鬼們登上山島後，隨手折一片蒲葵葉子扣在頭上，跳躍著從石縫間到了一處巨石前，匍匐著身體爬了上去。巨石上麵很平，方圓百十步，被兩株巨粗的榕樹枝交互掩映，樹冠下巨石南側，用兩塊凹形石槽支著一根二人能抱的粗圓木，圓木一側被挖了一個深槽，一個精瘦身材的黑臉男人手拿木棒，敲打著圓木。黑臉男人尖額闊下巴，咧開長嘴吐著粗氣，睜著鱷魚眼珠子，腰間綁著兩片鱷魚皮，前後揮動著，露出黑明發亮的胯骨，渾身黑肉緊繃繃地裹著肋骨，兩個肩膀高高地翹動著，兩隻扁平無肉的鴨蹼般腳板在巨石上左挪右移。一個剛爬上來的水鬼叫嚷著“兌伢子，啥事催老子”黑臉男人揚起木棒，黑著上尖下寬的臉，吼道“叫頭領，不準再呼名，再呼名就扔到鱷魚灣，撕吃喂鱉，永世鱉子鱉孫。”“好，不叫啦，當上三年頭領長了見識，拚殺有功，該叫頭領。麼事，又催命來。”叫兌的頭領放下木棒，揚手一抹尖額頭上的汗，說：“催命棒一揚，除了催命，還能有啥”“哎呦，又去殺哪個不聽話的鱉孫，幾個月不喝喝血，渾身沒精神。”“這回喝不了血，能舔肉，一樣叫你全身精神。人一齊，我就說給你們聽。這些鱉孫們真是屬鱉的，老子敲木鼓出了幾身汗，還不見人，都死倒樹窩裏做白夢。”說完話，兌把手指含在寬大嘴中，呼嘯聲尖利地衝過密林，散到山島四周，水鬼們爭先擠擁到巨石上，頭頂著一片大葵葉圍在周圍。兌站在木鼓前，大聲叫道：“自我當頭領以來，你們忠心地追隨著我，東征西殺，成了南海霸王，威名遠揚，直達桑林之野，那裏西王母部落美女如雲，勝過海豚部落女人百倍，西王母已約定今年與我們結盟聯姻，允諾天下第一美女織女與我配婚。今逢三月，正是交合時令，你們人人有份，隨我前去西王母部落幽會交合。西王母部落女人主貴，身白體嫩，柔媚如水，直銷男人魂魄，不像海豚部落女人主賤，身黑皮糙，木魚乏味。擊鼓召來，有事明告，此去路程十萬步之遙，山高路險，隻準矯健勇猛的隨我前去，不能辱了部落威名。你們都聽好，誰能在巨石上站到最後，誰就能去，巨石站滿為準，被趕到巨石下麵的在家趴樹窩，現在你們開始拚爭，我擊木鼓祈神，就開始爭位，木鼓停擊，就息爭定人。”說完，不容眾水鬼言語，便擊打木鼓，一時間巨石下站立的水鬼拚命往巨石上爬，巨石上的水鬼拚命地往巨石中心擠爭，巨石上被擠到邊沿的水鬼冷不丁被爬上巨石的水鬼扯了下去，巨石斜沿很陡、很高，有二三人高，身體矯健的水鬼匍匐身體奮力向上爬到巨石上，如螞蟻般從巨石四周往上爬，巨石上水鬼兩兩擁抱，張牙撕拉，一步一步往巨石中間擠，原先站到巨石中間的水鬼有的被打到邊沿，又與爬上來的小鬼抱在一起撕拽，水鬼們黑不溜秋的瘦小身子被摔的黑青淤紅，嗷嗷叫喊，就象鱷魚在鱷魚堆裏橫衝直闖，張開大嘴低沉呻吟。巨石下躺了一片慘叫呻吟的水鬼，後來的水鬼從他們身上踩過去繼續往巨石上爬，巨石上的水鬼睜著紅眼閃著血光，精神緊張地顧盼四周。約莫二個時辰，兌見到巨石上拚爭的場麵已不太激烈，巨石下隻有躺著的、坐著的、爬著的水鬼，一一眼扒眼望地看著巨石上的水鬼，就停了擊鼓，巨石上眾水鬼大呼海嘯，相擁擊掌，巨石下的眾水鬼唉聲歎氣，懊頭垂腦，崴腿弓腰地走回樹上搭著的藤條床窩，兌從木鼓旁邊的竹樓裏拿著許多鱷魚尖齒串成的牙鏈，一一分給巨石上的水鬼們戴到脖頸上，說：“戴了牙鏈的，擇日隨我去縱情盡歡。西王母來過一次，你們見到的都驚呆忘形，恨不得含在嘴裏咽到肚裏，這次就讓你們暢暢快快享受，享受完了，精神爽了，就得跟我到黃帝部落打仗，把黃帝部落滅掉。此去路遠，要帶足幹魚海貝。”一個強勁少年小鬼不解地問：“幹魚海貝有啥吃的。水鬼們向來都是走哪吃那，一手拿魚叉，一手拿竹箭，一副肩膀抬個嘴。幹魚海貝吃膩了，換換吃，
聽西王母的女人們說，她們那裏吃白滑滑光溜溜的米飯，跟她們女人一樣，看了眼饞吃了嘴饞。”眾人興奮地閃著紅光爭說到：“吃白米飯就是白**人，吃蝦米就是黑糙女人”“一方水土一方人，咱們去結盟聯姻，占了窩連在一起就別回來，住上一年半載，咱們也變成白胖男人”“西王母老女人就美的咱們想上天，小女兒定賽過天仙，天下無雙，咱們頭領可得貼緊身子天天美歡。”兌肅黑著臉，一擊木鼓，喝道：“如再胡言亂語，打下巨石。這次去聯姻，為的是了卻先祖共工北歸複仇的祖訓，讓你們項戴鱷魚牙鏈，手持魚貝幹魚，為的是祈念先祖，告慰神靈，揚先祖當年威武，洗刷部落百年窮居野荒大辱，先祖們拚了多少年打了多少仗，才平定南海，成就霸王，為的就是北歸複仇，西王母老女人的北邊就是當年斬殺共工先祖的後人，咱們得去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不能光想著美女忘了祖宗訓示。幹魚海貝是先祖賜給我們力量的聖品，吃了海貝幹魚就是鱷魚猛士，就是先祖在世，在故園為先祖紮下生命之根，在那裏成就霸主，也能年年與西王母的女人交合幽會。你們這些鱉孫呀，到時美死你們，日已西斜，隨我下海尋貝，要上品海貝。”說罷，三蹦二跳下了巨石，眾人樂的前仰後合，擠擁著赤身潛入海底。兌騎在一隻鱷魚身上，嘴裏銜著乳白貝殼磨製的三孔短笛，發出一陣緊過一陣的尖叫，掠過水麵激起一泓彎曲波紋，雙手捧著一隻三足龜，龜甲裂成九塊，烏黑發亮，****縮在龜甲下麵，兌身後浮遊著八隻丈餘長的鱷魚，弓背露出水麵，遊到海中一處露出水麵的石柱後，鱉頭伸出來揚起，上下左右晃著圓圈，短笛變調如狂風掠過水麵，八隻鱷魚各朝一個方向遊去，然後圍著石柱露出水麵，發出低沉的哦吱哦吱聲，水鬼潛出水麵扶著鱷魚背，深吸口氣，又沉潛入水，過了一陣，水鬼們紛紛手拿長陵狀海貝，放入鱷魚嘴內噙著，繼續下潛。海貝有乳白如玉的，有五彩絢麗的，兌選了色相純淨的用藤條連成一串。太陽已沒落雲海，霞光普照，風平浪靜的藍綢般海麵上，水鬼們閃著古銅色的身子躍出海麵，舉著晶潔海貝，在海水中嗷嗷亂叫，相互嬉笑，一個水鬼拿著一隻鮮紅彩貝遞給兌，兌看了十分喜歡，命水鬼們再去探尋，拿上來的都不是鮮紅彩貝。兌料定這隻鮮紅彩貝是寶物，就不再勉強，長吸一口氣猛吹三孔笛，鱷魚銜著連成串的海貝，遊向山島。島的南麵有一處寬闊的白沙灘，水鬼們走上沙灘，戴上鱷魚牙鏈，八隻鱷魚在淺灘上圍成一個圓圈，把海貝圍在淺灘上，兌站在中間一隻鱷魚身上，麵向西邊海麵上半輪紅落日，領著眾水鬼向大海拜叩。隨後兌領著水鬼們光著身子奔向山島東麵被海水漫浸的礁石林。礁石大小不一，石麵上有深不可測的黑洞，一到月中晚上，便泛起紅焰烈漿，向上湧騰到礁石上，與奔湧而至的潮水激烈相會，激起白煙烈霧，被潮水挾勢衝卷而來的鮮魚霎間焦灼，挺著魚身被熱浪拋出濃霧，水鬼們圍在礁石四周，試探著從灼熱的浪水裏撿起焦魚，掛在竹林任風吹幹，待祭祀祈神時才拿來擺祭，作為天賜珍物分享眾人，兌走到其中一處較大的礁石坑口上，望望天上如蒲葵葉大的紅月亮，探頭低望坑口深處，未見紅光，隻覺有股熱氣往上急竄，兌往後站了站，把手中的三足龜翻過身子用舌尖舔了舔，感覺有點潮潤腥鹹，就吼道：“大潮就來，睜大鬼眼，看到就揀。”遠處一道道白浪在皎潔的月光下閃著銀光奔湧呼嘯，站在水中的水鬼們紛紛離開礁石散到四周遠處，兌看見礁石坑口內一道紅光閃現，喊道：“赤精龍吐火啦，赤精龍顯靈啦。”忙跳入水中躲向遠處。四五個礁石坑口紅光四射，火漿湧出坑口在礁石麵上四處溢流，映的海麵火光熊熊，頓時淹沒了月光，一道又一道丈餘高的浪頭撲天蓋地吞沒了礁石林，頓時被礁石遏住浪勢，白浪化為裂帛撕巾般白煙巨霧，伴著一聲一聲水嘯，一個一個黑乎乎的魚鱉蝦貝從白霧中翻卷著拋到遠處水中，隻聽得海麵中哧哧溜溜騰起一片水波白煙，水鬼們趁著月光睜圓了兩眼盯著海麵落下的魚鱉蝦貝，試探著水溫往前抓撿。潮水來得猛去的快，約摸半個時辰，又漲潮一次，待圓月偏斜中天，潮平浪靜，水鬼們渾身汗水海水，抱了滿胸焦魚，走回白沙灘，用摘來的蒲葵葉包裹了魚身，拿來劈成兩半的大圓竹夾好，綁上藤條，眾人抬到竹林，綁在又粗又大的圓竹竹節上，竹林裏陰氣森森，寬大黑綠的竹葉沙沙作響，水鬼們屏住呼吸，戰戰兢兢地綁完，不等兌發命令，就一個個溜了出來。兌看著空無一人的白沙灘，盤坐雙腿，仰望水星，水星明亮，淹沒著周圍群星星輝，隱約間泛出一絲暗紅光芒，兌有些驚異，未曾見過暗紅光芒，不知是哪裏賊星衝貫，舉起手中的三足龜，在龜甲上睜圓了鱷魚眼，隻看見龜甲上銀星點點，未見裂紋異象，心裏稍作踏實，滿腔雄心地立起身，走到鱷魚跟前，幾隻鱷魚爬在淺灘裏呼嚕嚕地吐著水泡，海貝白汪汪地堆在一起，那隻鮮紅海貝放在上麵閃著圓珠般紅光，象赤精龍的眼珠亮著神光。海風習習，水天一色，天地間寧靜神秘，萬物就象消失了一般，隻聽到浪花拍打著亂石，時緊時鬆地顯出一些生機。兌見慣了海風，聽厭了浪濤，一心揣想著桑林的夜色是何種風致，和水鬼們一樣懷揣了兔子般的歡心任情縱意地想著織女是何等風情，他也見慣了黑烏烏的女人身體，聽厭了青嘴唇的哇哩哇啦，與四姑娘、五姑娘的幾******相伴，牢牢拴緊了與西王母的結盟聯姻，毫不顧慮地回絕了周圍部落的求親，縱使路遙凶險，也誌在一歡，天下之大，放眼風流，不枉萬物生命夙求。兌禁不住心潮澎湃，隻想如赤精龍般騰空就去，就下了決心，不再多做準備，耽誤事日，定在三日內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