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著實過於犀利,牛蒡一時間接不上嘴來,便借著把茶杯放回桌上的勢子頓了頓,再開口時臉上帶上了自憐的神色:“可不正是。就愛上 我們這些整日做著笑臉迎人的活計的人,在那些大爺們眼裏不就是件東西麼?還香姑娘罵我不是個東西,你自己在別人眼裏又能好得到哪裏去?”
還香一窒,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住臉上的落寞的神色,放下茶杯時又是一臉的強硬,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本姑娘半點不信你是閑得沒事來找我聊家常的。牛蒡,有事說事。不說事要吵架本姑娘便陪你再大戰三百回合!”
牛蒡輕搖團扇:“爽快!好,咱們便說事。”
還香挑眉看著牛蒡,滿臉都是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神色。
很顯然還香還是低估了牛蒡臉皮的厚實程度,能混到牛蒡這個段位,臉皮的厚實程度已經足可以用厚不可測來形容。她對還香的臉色視若不見,就連剛才吵得天昏地暗這件都當作沒有發生過,一張塗滿了粉的臉親熱的靠近還香,低聲神神秘秘的道:“還香姑娘可還記得什麼日子就要到了?”
還香毫不掩飾自己對牛蒡的厭惡,瓜子皮衝著牛蒡的方向直噴:“什麼日子?你的小日子?姑娘我又不是你的恩客,哪會記得這些。”
牛蒡也不生氣,或者說別人根本看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生氣,仍是笑得一團和氣:“嗬嗬,還香姑娘還是那麼愛說笑。難道姑娘忘了,這個月十五便是一年一度的本花街所有樓子的姑娘齊聚一堂鬥技的日子。”
還香往嘴裏送瓜子的動作一頓,停了半晌才將它放進嘴裏:“你不說我倒真忘了。”
牛蒡隻當她當真是忘了,道:“就怕你忘了,這本正是上門來提醒姑娘麼?你真當我閑得無聊,專門來找百花樓的姑娘吵架打發時間?”
還香撇了撇嘴,本想嘲諷兩句。但伸手不打笑麵人,牛蒡現在好言好語的在一旁不找事,她也就忍了,隻道:“記起來又怎麼樣?年年還不都是老樣子,各樓把自己樓裏長得出挑的,或是有一技之長的送上台上去讓那些爺們掌眼。完了該拿賞的拿賞,該陪客的陪客,大不了打賞的錢多些,渡夜資比平時多個兩、三倍而已。更有那特別走運的,說不定就能被誰看中贖出樓去,再收了房當姨娘。呸!姨娘也就叫著好聽,說白了還不是個賤妾。依我說,與其被贖出去給人當妾糟踐,還不如在樓裏當姑娘自由自在。那些男人以為他們花錢在玩我們,誰說我們又不是拿著他們的錢在玩他們!”
唐鷹聽得目瞪口呆,仔細想了想覺得還香說得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男人們花錢上妓院玩女人,自以為自己高高在上,把女人當個玩意兒糟踐。反過來女人照樣也可以玩男人,還能邊玩邊掙錢!相當於拿了你的錢順便還玩了你。最終到底是誰玩誰,誰糟踐了誰,誰說得清?隻有心態一轉變,結果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頓時不由得對還香刮目相看,這姑娘要不是生在隋末,而是放到現代的話,那就是一個冷豔的毒舌女王,是個男人都不敢輕易招惹她。
“這話說得是有道理,奴也看不起那些高高興興被抬回去當姨娘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牛蒡笑道:“姑娘們要生活就得掙錢,要想活得更好,就需要掙更多的錢,老了才不至於沒有銀錢傍身。這花街鬥技即便是沒有勝出,就算能借著這場鬥技出出風頭露露臉,接下來的半年裏憑著這個風頭吸引客人來也是吃喝不愁,收銀子收得平時多得多的不是?”
還香道:“我向來不喜出這種風光。”
牛蒡眼裏掠過不以為然的嘲諷,卻拿團扇蓋住臉上的表情,道:“我知道還香姑娘不在意這些個虛的,但你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姑娘們都是要吃飯要掙銀子的,能露露臉,打賞的銀子從三錢變成五錢,渡夜資從一兩變成二兩,我想誰都樂意,對吧?”
還香不說話,她身邊的其它姑娘卻不約而同的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牛蒡繼續又道:“包括你我,天生命不好流落到樓裏的姑娘都是下等人。可下等人也有下等人的心氣,咱們拿手的舞技、曲藝可願意在比試的時候輸給別人?還香姑娘你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卻是不肯服氣的。而且依我所見,你這百花樓裏的姑娘隻怕在比試這些她們擅長的東西時也願輕易服輸。不信你抬頭看看她們的眼。”
不用抬頭還香也知道牛蒡說得一點都不假,是個人都有好勝之心,別的東西樓裏的姑娘比不了,但這些東西的比試上誰都不願意輸人一等。更不提如果能借著這個風頭露露臉,接下來的半年裏不僅好處多多,日子過得也要舒心得多。
還香便道:“這事兒我做不了主。你得去問問問蘇二娘。”
“哦喲~”牛蒡笑道:“一事不煩二主,誰不知道還香姑娘就是百花樓裏的二把手,你做主和蘇二姑娘做主是一個道理。”
還香不吃她這個馬屁,皺眉道:“你道底是什麼意思?說明白點,別盡跟老娘繞來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