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容稟,且看這張涵蓋杭、湖數縣的輿圖。”武士彠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一邊說一邊攤開在兩人麵前的木桌上,然後指點著細細分說:
“南苕溪、西溪河一帶的濕地桑林,加上坡地、壟地竹蔗園,以及龍井山、九溪、富陽縣等地的坡地茶田。如今又經過五年的開發拓展,總計已經占田近六十萬畝,挖作魚塘的那些麵積都還沒有計算在內。至於開墾的方法,無非都是按照駙馬此前交代的,專門尋找尋常世家、百姓治水不善,原本屬於廢地的沼澤淤荒之處,所以除了照例給官府一些契稅、勘丈使費,加上拓荒民夫的口糧、種子農具支出外,並無別的開支。
這個法子後來還拓展到臨近的餘杭縣、於潛縣、武康縣。如今駙馬名下的桑林、蔗園、茶山、水田總計已經不下百萬畝,其中產量完稅的水田二十萬畝;桑林茶田經營這些年下來,利用扡插繁衍的法子,都已經是徹底種熟的了,產量已經穩定了下來,每年咱的商隊往北邊行商絲茶所需的財貨,都可以自產自銷。
莊園多了之後,需要幹活的人自然也多。幸好如今駙馬名下民戶也有五六千戶之多,平均一戶承種打理二百畝,不過田租自然也比外頭限額四十畝露田、二十畝桑田的普通民戶要高的多,好在咱的產業桑茶居多,而繅絲炒茶等工藝並不用農戶自己料理,活兒也輕,故而百姓多是願意在咱這裏以四成收成的稅率租種二百畝,也不願意在外頭租種什一地租的普通田園。”
這個賬是很好算的,一戶民戶在外頭按照占田限額租種四十畝課田、二十畝桑田,按照足額給朝廷繳稅,如果是租種豪族大戶的土地當佃戶的話,那還要什一地租。算下來就算自己得到八成,那也不過是四十八畝地的淨產出,而這還要刨掉種子、耕畜、農具的開支,還要指望真有六十畝地的足額份額給你種——實際上縱然如今杭州地廣人稀,要想讓百姓一戶人家種得滿六十畝也是不容易的,北方就更不用說了。相比之下,做公主府的民戶,二百畝的起步,就算繳稅交租去掉一半,總收成也比外頭多一倍了,無非是多辛苦一些罷了,而且在集中繅絲等技術手段降低勞動強度的情況下,這些活還是可以幹完的。
不過,聽了武士彠的流水賬,蕭銑很快生出了另外一個問題:“等等,老武,咱名下如今居然已經有五六千戶之多的民戶?當初咱離開杭州的時候,名義上可是才幾百戶,實際上也不過一千多戶,如今暴漲到這麼多,怕是已經有整個錢塘縣四分之三的人口了吧?這麼招搖,不會引起地方官府查問麼?”
武士彠聽了也是一愣,旋即釋然大笑:“駙馬多慮了,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哪裏是五年前可比的——您如今可是當朝駙馬爺了啊,這些民戶,當然是記在南陽公主名下的了——本朝製度,親王食邑三萬戶、食實封五千戶;郡王食邑一萬五千戶、食實封兩千戶;國公食邑萬戶、食實封一千戶;此下郡公、郡侯、縣侯等級,至縣侯食邑千戶,實封百戶不等;若是當事人另有大功於朝廷,或者是犯錯受罰的,封地也有可能單行增減戶數,比如已故的越國公楊素,生前的時候食邑和實封戶數便已經超過了郡王的定製。公主雖然沒有明確的成法,但是曆朝曆代或比照親王減半,或比照郡王。如今朝廷公布的南陽公主食邑一萬戶千戶戶、食實封三千戶,駙馬爺您是當事人,總不會不知道吧。”
蕭銑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這個某當然知道,四年前接旨的時候某親自便在,如何能不知道?隻是這事兒一直沒去多想,後來有些可以鑽營的也都交給你打理了。”
“如此,倒是門下不曾與駙馬細說其中處置關竅了,請駙馬贖罪,門下這就把其中操作與您說知。”武士彠頓首再揖,然後似乎是回想了一下朝廷律令,才慎重地說:
“朝廷冊封的食邑戶數與食實封戶數,前者是指一個封爵的權貴有權執掌多少民戶為其服役、租佃;後者是指有多少民戶不僅要為其服役佃租,而且連國稅都不用繳納,直接將其國稅部分繳納給封爵者,供養其起居。
所以,具體到駙馬爺您這裏,如今咱這裏的五六千戶民戶,有三千戶是不用給朝廷繳稅的,或者說要繳納的部分也直接交給您府上便行了;另外三千戶雖然是給您幹活、給您交佃租,不過您還要統一將他們的國稅上繳給地方府庫——當然,當初開墾西溪河、南苕溪、龍井山等處時,因為是有開荒的政策,規定是免稅八年,所以如今還有幾年免稅期。將來到了大業七年左右,便要開始繳稅了。不過算賬下來,以大人產業的盈利,按照糧田繳稅實在是稀鬆平常,名下民戶當然是多多益善了。如果把南陽公主那一萬五千戶都用上,如今還可以再擴充九千戶呢,隻是杭州附近山裏的隱戶不多了,沒那麼多流民可以招募,咱才無法擴充。附近蘇州、湖州都是魚米之鄉,巨富之地,不會有什麼民戶流動的,門下尋思著,將來如果還想就近招募食邑封戶的話,在兩浙附近還能拓展的,便隻有尋湖州的長興縣,或是浙江南邊的明州,這些地方相對欠發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