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武士彠的噩耗幾乎同時傳來的那條好消息,便是陳棱所部終於攻破州夷島、巨濟島等處,成功討伐了張仲堅的根據地。
此戰前後斬獲總計七八千人之多,還俘虜了三萬多原先被張仲堅收買籠絡的流民,另外還繳獲錢財無數,並兩萬石左右的存糧——當初張仲堅手下流民最多的時候,也有五萬之數,不過其中尚有老弱殘廢,經過一戰,戰場上殺了數千,然而老弱也都在圍城戰中或餓死或被拋棄,所以剩下的這三萬人無非都是四五十歲以下的青壯年男女和少年而已。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算是可以直接派上用場發揮效益的優質人口。
海路沒有信鴿哨馬可以傳遞消息,隻有一些輕快哨船比戰艦航行地快一些,可以用來報信。所以陳棱的戰報送到蕭銑手頭的時候,陳棱自己的主力艦隊其實距離常熟港也就兩三天的海路了。
蕭銑讓公主府上封戶們好生籌備,自掏腰包殺豬宰羊網羅鮮魚,備酒蒸餅,然後到了日子親自到常熟港給凱旋的陳棱接風。東陽兵們一上岸就受到了頗為豐盛的招待,吃飽喝足了還每人分到了數千錢五銖錢、兩匹湖絲緞子。為了接風和打賞,蕭銑也投下去了超過十萬貫的開支,足足占武士彠一年營商的半成純利之多。蕭銑也知道這個錢不能省,現在還沒到正式天下大亂的當口,吳郡一年能撈到的軍事行動也就那麼一兩樁,讓幫你廝殺的將士們覺得跟著你值,就是最重要的了。
接風三日後,陳棱找到蕭銑,才開始密商一些本次討伐的細節。蕭銑看了石灰醃漬的虯髯人頭,而後陳棱私下裏告訴蕭銑實則此戰並沒有抓獲張仲堅本人,隻是從賊人裏麵尋了形貌略微相似的斬了之後石灰醃漬,也就分辨不出了。不過搗毀賊巢、殲滅賊眾和繳獲錢糧軍械都是實打實的。
陳棱說了一通大致的,最後拱手總結稟報道:“蕭駙馬,此戰我軍總計繳獲錢財八九十萬貫、另有存糧兩萬石、刀槍軍器兩萬件、竹木弓箭五千副、皮甲數千件——軍器原本還能多三成,不過作戰總有損耗,有一些是補足了本郡府兵作戰的損失,有些則是敵人在戰場上砍壞了。糧食不多,那也是因為圍困日久,都被賊人吃得差不多了。末將思忖著此前朝廷抄沒張仲堅逆賊在揚州的產業,也上繳了五十萬貫。如今繳獲的都是張仲堅家的細軟,總也不好少於五十萬貫,故而剩下的那三四十萬貫餘財,還要請示蕭郡守如何處置——此事來校尉、秦校尉也都是知道的。”
陳棱最後一句話,是暗示蕭銑自己這樁事情上很透明,沒有瞞著蕭銑手下的意思。蕭銑也知道陳棱是個識趣之人,自己如今是當朝駙馬,二十五歲就做到了四品的上等郡郡守,前途不可限量,陳棱肯定不會為了昧下一筆錢就惡了自己。
水至清則無魚,太過較真,如何有廝殺漢給你賣命?蕭銑略微算了一下賬,很大度地拍板:“不是咱蕭某不心係朝廷,隻是這幾個月來中原的變故陳郎將有所不知啊。加捐加稅加派徭役絡繹不絕,咱吳郡也為了運糧到涿郡,多墊付了三十萬石軍糧出去,這還沒算百姓勞苦。如今這當口,討滅張仲堅上繳個三十萬貫,也就夠對得住朝廷的了,朝廷也無暇顧及下頭,錢糧留在地方,說不定還能多利民一些,交上了也都揮霍在了遼東,一個響兒都聽不見。”
“那蕭駙馬可是要……”
“剩下的五六十萬貫,蕭某卻是一點都不要。陳郎將自去作為朝廷賞賜密發下去也好,隻要不張揚,蕭某再不過問。不過俘獲的流民倒是可以安置一些到蕭某的封地中——南陽公主府名下兩萬戶食邑,一直不曾滿額,餘杭等處也民戶稀疏,多安置五千戶拓荒倒也無妨。軍器甲胄若有不犯禁的,也可留一些。”
陳棱聽了蕭銑慷慨的條件,簡直大喜過望,趕緊偷偷表忠。蕭銑製止了陳棱的表態,略微靜了一下,又開口提起另外一樁事情想讓陳棱辦理。
“陳郎將,此事蕭某本就沒什麼功勞,不占繳獲那也是該的,眾將士在外用命廝殺,有死傷的本當多得一些撫恤。不過蕭某倒是還有一樁事情——倒也不是私事,而是從另外一些渠道得知似乎東海上還有幾處張仲堅餘孽的巢穴,以及此前與張仲堅勾結的蠻夷。可能還要勞煩陳郎將勞動一番,也好克盡全功。放心,沒什麼強敵要打,無非是剿滅一些並無武備的蠻夷而已。出征所需軍糧消耗,自然也都是本郡供給。”
陳棱聽了,終於心思緊張了一些,知道這是蕭銑想趁機夾帶一些私貨,沒敢馬上答應,隻是小心謹慎地追問了一句:“剿滅賊眾餘黨本是末將本分,卻不知那些餘黨賊眾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