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掀開帳簾,率先走了進去,點亮燭火,拿起擺放在帳幕下方的銅酒罐,打開罐口,雙手捧著大喝一口,辛辣味直衝鼻腔,嗆得他滿臉通紅。
“你陪不陪我?”鳳鳴緋紅著臉,帶著微醉的肆意轉頭掃視容恬。
容恬毫不猶豫地道:“陪。”大步走過來,接過鳳鳴手裏的酒罐,和鳳鳴一樣雙手捧起,仰頭就倒,咕嚕咕嚕,竟狂喝起來。
醇香烈酒,香溢四周。
容恬酒量驚人,一點也不怕酒辣,仿佛喝水一樣,一口接一口,不一會,痛痛快快喝得罐空酒淨,倒覺得滿懷抑鬱被衝頭而上的酒力趕去十之八九,笑道:“果然好酒,可惜隻有一罐。”腕上微一用力,酒罐扔到身後,砸在鋪了薄氈的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那酒是永逸命人去運帳篷糧食時,順便弄來的永殷極品,總共隻有這麼幾罐,不但性烈,而且後勁又快又強。容恬借酒消愁,醉意來得更快,不過半晌,身子猛然一轉,重重坐在軟席邊緣,抬眼去瞅鳳鳴,沉聲道:“這酒很厲害。”聲音雖仍清醒,但瞳孔周圍一圈隱隱發紅,卻有點怕人了。
鳳鳴走前兩步。
容恬低喝道:“不要過來。”頓了頓,仿佛極力忍著快醉迷糊的感覺,柔聲道:“你要是還睡不著,不如到隔壁去要秋藍她們陪你聊天。”
“何必吵醒她們?”鳳鳴不聽容恬喝止,逕自走過來,和容恬腿靠著腿坐了,偏過臉笑道:“再說了,願賭服輸,我說過今晚任你處置。”
喝了酒的俊臉透出淡淡淺紅,燭光映照下,肌膚宛如上佳的玉石般光澤晶瑩,容恬感受到他不經意呼到脖子上的微微熱氣,轉頭一眼看去,近在咫尺間,鳳鳴眉目仿佛是大師一筆一劃細致刻出來的,一點瑕疵也沒有,竟比平日更俊逸誘人十倍。
淺笑的秀眉,挺直驕傲的鼻梁,形狀極優美的淡淡紅唇,天鵝般動人的細長項頸,沒有一處不惹人遐想。
容恬凝神,看入鳳鳴清澈的明眸,閃亮機敏的瞳仁裏猶帶一分天真。
“你真的不走?”
“不走。”
“我現在的心情……我會傷到你的。”
“今非昔比,我壯多了。”鳳鳴笑著說,“你以為那麼容易就會傷到我嗎?”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把心中的憤怒和內疚,都釋放吧。
不管怎麼樣,都有我陪著你……
次日清晨。
陽光從交錯的參天大樹的枝葉間斜射下來,山穀歡快的鳥鳴吵醒了鳳鳴。
“疼……”醒來之後,鳳鳴才懊喪地發現,讓自己醒來的,也許不是鳥鳴。
而應該是渾身像被幾十個大漢毆打過的難忍痠痛。
每一根骨頭都仿佛斷過又被接起來一樣,所有的神經一致對昨晚極端的縱欲發出抗議。
“疼嗎?”
“疼死了……”鳳鳴睜開無神的眼睛,一臉打算投訴的表情。
容恬的大掌覆在他額上。
“還好,沒有發燒。”這個一向耐力驚人的西雷王總算也嚐到了毫無節製的後果,臉上帶著疲累。他沉吟片刻,忽然發問:“藥是從哪裏弄的?”
鳳鳴臉色不自然地問:“什麼藥?”
“放在酒裏麵的藥。”
“嗯……”
“誰給的?”容恬居高臨下盯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沒多少人有膽量狡辯。
鳳鳴猶豫了一會,歎了口氣,似乎下了決心,坦白道:“是我問永逸王子要的。”
“為什麼?”
鳳鳴驀地沉默下來。
在昨天容虎等到達營地的時候,他悄悄問永逸要了藥,並且放進酒裏。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變得敏銳,仿佛就在看著容恬從灰燼中撿拾骸骨的瞬間,預感到他必須做些什麼。
容恬和他並肩睡下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太多慮了。直都半夜醒來,看見身邊空空的位置,才知道,那並不是多慮。
鳳鳴很高興,他可以及時醒來,找到默默壓抑悲傷的容恬,雖然代價是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的渾身酸痛。
非常高興。
“為什麼那麼傻?你隻能想出這一個傻辦法嗎?”容恬令人安心的大掌輕輕覆在他額上,暖意近乎灼人。
鳳鳴清晰地回想起昨日月光下的情景,容恬在月下,站在埋葬了媚姬的地方,那個沉重堅強的背影宛如被刻在記憶中,永遠不會褪去。
此刻,感受著容恬的關愛,和他幾乎是責備的眼神,沒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動欣喜。
鳳鳴酸軟無力地躺在床上,抬起眼睛。
“是有點傻,倉猝之間,我……”像在忍受身體的痛楚,他蹙起眉,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說:“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緩緩轉過臉,避開容恬的視線。
容恬伸出指尖,挑住他的下巴,不容他逃避地轉了回來。
“說下去。”他溫柔地命令。
“隻要讓時間走快一點,把昨晚熬過去就好。”鳳鳴和他對視了一會,才移開視線,歎息一聲,“對不起,我承認這個法子又蠢又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