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珀說,我的命是皇兄給的,除了我,誰去做我都不能放心。

鮫玉宮裏,鮫後一方錦綃帕掩不住秋風催枯樹的悲傷,嗚嗚咽咽地哭,鮫淚落地為珠,因了鮫後的萬年修行,珍珠化作縷縷仙氣,潤澤了宮院內的珊瑚碧草。鮫帝負著手,擰著眉來回踱步。這代海巡狩的蒼水悍將此刻也隻是個憔悴的老父,對著愛妻的心碎無能為力,亦因著這積久成重的難題愁雲不見天日。

鮫太子玄舜慈悲仁厚,自立儲君至現在,是深得四海仙心,眼見著日漸修得為王之道,隨時準備待天意降能接過鮫帝大權代海巡狩,卻不意弄成現時這副模樣。玄舜在某日夜裏夢得一絳衣女子,撫著桃花樹低著頭哭。玄舜與那女子說話,竟逗得她破涕為笑,一雙清靜含水的眼睛脈脈地望著,直望到玄舜醒來。玄舜平日成熟又穩重,卻又不失溫和愛笑,所過之處如暖日春風。鮫帝早著意要給他定下姻親,他卻總推說未將玄珀帶好,不著急兒女私情。

天意破光尚早,鮫帝也就隨他去了。誰知玄舜這一桃花夢醒來,卻是不留言語地駕了降鱗駒去巡海,三年後回來,才知竟是尋那女子去了。這事也神奇,玄舜還真就找到了那女子,在北蒼海的浪角,十五夜裏月圓時,月光投進浪角那一刹那,那女子的水影在浪尖尖上蕩漾。玄舜直直守了三年亦未曾等到那女子現身,遂上月宮去問了嫦娥。嫦娥吃驚得緊,說此姝非我宮裏婢奴,你莫不是看見的隻是一抹魂魄,隻因了心裏有未解,又在月圓夜形神俱散,才挑此時借月光現的影綽吧。

玄舜這才明白過來,便借了嫦娥的移光傘,將此姝收在傘裏帶回了自己的宮院觀瀾宮。

鮫玉宮裏見太子回來,自是普宮歡慶,鮫帝原本猜想以玄舜的個性,應是普渡那渡海喪生的人去了,再不也是去平戰息火,總歸是提升修為博愛眾生的事。沒想半年下來,才瞧出這乖兒子的端倪。

玄舜回到觀瀾宮裏甚少言語,偶與奴下差使說話,也不過是吩咐燈挑亮些,走路輕些雲雲。他將移光傘裏的那女子魂魄養在一口水晶碧紗鼎裏,日日隻坐在鼎邊,一副將海底坐穿的泰山氣勢絲毫未曾動過身,隻等著每月的十五夜,月光從宮頂穿過投在鼎裏瑩瑩的水麵,看她由模糊到清晰地浮現出來。

這可就成了件要掀海的大事。鮫後瞧著玄舜好好地從個優秀青年變成個木訥癡呆的情種,偏思戀的不是個正兒八經可以娶過門的姑娘,還是一縷不知幾時就要消逝的幽魂,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不可置信,再到無法接受地日日焦灼終至淚落成珠。鮫人輕易不落淚,那淚水化珍珠兒可是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寶物,倒是便宜了海底那些小蝦小蟹,怕是從離開娘胎到現在,吃的這大補丸可是頭一遭。

因了這女子魂魄是從北蒼海收回,鮫帝心煩意亂地喚了北蒼海水君來應話。北蒼海水君本不知有此事,那魂魄無絲毫影響力,又隻每月十五出現一回,哪能讓水殿裏神仙妖精上下知道。可這事又偏偏發生在他家,北蒼海水君開始想著回去要找哪位大神去除除晦氣才好。

“玄帝,依小君看,要喚回太子的精神,怕非得到這女子不可了。”北海水君思忖了半天,決定還是把想法呈上。

鮫帝一雙威目立瞪,“你說的這什麼廢話,這女子要能娶,我能阻著玄舜嗎。”鮫後在一旁,哭得更用力了些。

“玄帝可記得冰川之女,月涼神祗。”北海水君到底還是有過思考,小心翼翼再呈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