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白煙,帶著狐狸與刑如意消失在了雲家集即將破曉的黎明之中。
雲家集,如意胭脂鋪的大門倏地關閉。初春的細風透過門縫,卷入了院中半開著的那間臥房。臥房門上,還貼著喜慶的紅字,而大紅色的喜床上,還鋪撒著紅棗、桂圓、花生以及蓮子。
……
公元705年,農曆十一月二十六日,女皇病逝。遺製去帝號,與高宗合葬乾陵,留無字碑。
7年後,即公元712年。李唐江山打亂,睿宗李旦不顧其妹太平公主的反對,毅然將帝位讓給了李隆基,改元先天!
新皇繼位的當天夜裏,一輛沒有任何裝飾的馬車悄無聲息的自宮城中駛出,且直奔街市中的一座老宅。
在馬車距離老宅尚有一段距離時,馬車中的主人便喝令馬車停了下來,然後用手掀起了垂著的車簾。
“你們就在這裏等著。”
“三爺——”
被稱作三爺的人,擺了擺手,那道原本想要抗議的聲音也落了下去。
月光,自牆頭移了下來,照在三爺的臉上。那是一張雖曆經風雨,卻依然顯出幾分俊朗的臉。他望了眼自己的仆人,孤身一人,朝著那棟老宅走了過去。
雖過了許多年,可老宅的模樣仍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就連那塊寫著“如意胭脂鋪”的匾額都還跟新的一樣。他推門,瞧著那些被月光照亮的一景一物,腦海中竟回蕩出一個畫麵來。
靈動的少女,站在櫃台後麵,一邊絮絮叨叨的念著那些稀奇古怪的藥名,一邊用手搗著那些他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藥材。突然,她抬起頭,笑顏如花的衝著自己喊了聲:“常大哥,你來了呀?趕緊進來,給你瞧瞧我新製的東西。
對了,你什麼時候成親,什麼時候給我找一位常大嫂,我將我這鋪子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一份給她。”
男人倏地笑了,望著月影中少女姣好的身姿。
“如意,常大哥成親了,可若如你當初所說,要將這鋪子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一份給我的……常大哥怕你是要破產了。你那麼愛錢,肯定會心疼的對不對?你放心,常大哥也為你準備了不少的好東西,那些好東西足以抵你的這些。常大哥說過的,絕不會叫你吃虧,叫旁人占便宜。哪怕,那個旁人就是常大哥自己。”
“常大哥又不是旁人。”男人仿佛聽見女子嬌憨的說了那麼一句,“你呀,在如意心裏,就是親大哥,親生的那種大哥。”
男子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望著月光中女子的笑容,輕輕的說了句:“可你知道的,我並不想隻做你的常大哥。”
“那又怪得了誰呢?”女子撲到他的跟前,睜著一雙撲閃撲閃的眼睛:“若有下輩子,記得跑快點,最好趕在狐狸之前找到我。”
“如意,你可曾怨過常大哥?你可曾恨我將那把劍刺入你的骨髓?你可曾……可曾試過原諒我?”
男人說著,紅了眼圈。
“常大哥,你說什麼呢?是不是最近辦的案子有些累人?要不,我出手幫幫你?”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會的可不僅僅隻是製作胭脂水粉,我還會看風水,還會驗屍。若是盛唐也有女仵作的話,我鐵定也是神都第一。”
少女說著,身姿猶如翩然而飛的蝴蝶,直接飛去了後院,而堂中的月光,似也被那少女給引走了,頓時變得一團漆黑。
男人靜靜的站在門口,嘴角輕輕上揚。他想,這輩子他的如意都不會知道,他身邊的每一個女子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些她的神韻。
“三爺,需要小的給您掌燈嗎?”
仆人提著燈籠,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他悄悄抬眼,看了看那黑漆漆的鋪子,不清楚自家主子究竟在看什麼。
“不用了。”男人擺了擺手,轉過身,看了眼停在不遠處的那輛黑篷馬車,似有些不甘心的問了句:“這些年,這店鋪中果就沒有再來過人嗎?”
“京師衙門的大人給盯著呢,若是有人回來,指定一早就報到爺的耳朵裏去了。”
男人的眸光,沉了下去。微風起,撩起他新續的胡須,他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記得,每日按時讓人過來打掃,至於這裏頭的一景一物,都不許隨意移動。另外,若是有人回來了,記得告訴我。”
“知道了爺,這個不需要您吩咐。”
仆人說著,彎腰,將手中的燈籠提得高了些,盡量的照著男人腳下的路。
黑色馬車,幽幽而去,街市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風,繞著馬車轉了一圈,轉回如意胭脂鋪,那靜置在櫃台上的蠟燭“呲”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