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在呼嘯,如同鳴泣的哀嚎,黃色的沙土漫天飛揚,將這裏覆蓋成了一片金燦燦的世界,古窯的入口如同匍匐在黑夜中的野獸的眼睛。
黑暗幽深的水晶祭壇,麵具人位於六座燭台之間,對麵是陸晚澄孤身一人。這一次這個人單獨召喚了陸晚澄自己,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無論是慕月寒還是蕭然都十分的驚奇,憑他們對麵具人的了解,他們三個人正在調查月色的事情麵具人沒理由不知道,所以這一次單獨召見陸晚澄,誰也不知道這個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陸晚澄靜靜的侍立在下方,腦海中回應著來這裏之前慕月寒對他說過的話:無論BOSS提出什麼要求都不能當麵拒絕,必須要回來之後向他回報一切。
麵具人正襟端坐在雕工精湛的太師椅上,遍布滄桑的目光筆直的望著前方,陸晚澄沒有選擇打破這一刻的沉默。她在安靜的等,等著麵前的人先開口。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麵具人的臉部有了輕微的動作,然後指著一架燭火旁邊的木椅對她說道:“晚澄,你過來我身邊坐吧。”
陸晚澄須臾的微怔,然後緩緩抬起腳步走上祭壇,和她的師父平起平坐在了祭壇之上。
麵具人的視線始終縈繞在了陸晚澄的身上,陸晚澄甚至都能夠感受到這隻猙獰可怖的麵具背後那慈愛和藹的目光,就像小時候自己哭的時候,師父總會耐心的哄慰自己。
“晚澄,記憶中,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親近的相處過了。”麵具人的語氣中竟然平添了一絲無奈和緬懷,“剛剛收養你的時候,還是一個繈褓中的小孩子,一轉眼的時間,竟然已經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一晃二十多年,連我也老了。”
陸晚澄訝然了些許的神色,卻不知道如何作答,麵具人的話語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在大院子裏麵,師父親手為她表演各式各樣匪夷所思的魔術,她歡欣雀躍著纏著師父教她,回想那些黃發垂髫的繾倦時光,卻在什麼時候那樣美好的畫麵不知不覺的溜走了呢?
“師父……我……”陸晚澄的語氣忽然也隨著一起傷感了起來,想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隨著你一天天的長大,師父知道你慢慢的有了自己的追求和目標,月色之中,你們三人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我倍感欣慰的就是你們三人之間沒有隔閡。”說到這裏之後,麵具人忽然語氣悵惘的話鋒一轉,“可是讓我感到憂慮的恰恰也是這一點,你們三人之間幾乎無話不談,所以,當你們一同選擇背叛我的那一刻,我並不是一點感受都沒有的。”
陸晚澄的心中不禁一驚,師父果然已經知道他們三個人暗地裏的勾當,慕月寒在以往的任務中偷偷將搜集的地圖殘片複製一份留著調查當年的那座古墓,她也在查沈曖琳當初被殺的案件始末。
“師父,也許你不理解我們的做法,但是我們絕對不是在背叛你!”陸晚澄“唰”的一下起身,既然許多事情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了,交流起來就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陸晚澄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師父說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保護我們身邊的人!”
如同鬼魅般的麵具盯著陸晚澄的臉,麵具人的呼吸在那一刻有些沉重,隔著那道麵具看不清此刻的表情:“晚澄,你知道麼,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我們在做之前都認為那是對的。但是事實上呢,所謂的保護也隻不過是打著愛的名義進行道德上的燒殺搶掠而已……晚澄,有些痛苦沒有經曆過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陸晚澄的印象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師父如此飽含滄桑的一麵,仿佛參悟了世間的一切,又仿佛厭倦了世間的一切,不知道為何,聽聞這句話之後的陸晚澄竟然沒來由的瑟縮了一下。
陸晚澄的目光卻在短暫的驚詫之後再度堅定了下來:“師父,您對我有養育之恩,這一點我不會忘記。但是您從小摸著我的頭頂長大,我是什麼性格您最清楚不過,為了我愛的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麵具之後傳來一陣壓抑的笑聲:“可是晚澄,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你愛的人會理解你做過的一切嗎?”
陸晚澄的心中瞬時傳來一道難忍的鈍痛,就像被巨錘重擊一般,想到洛允軒,想到沈曖琳,想到了自己,陸晚澄的神色竟然有些恍惚,師父的這幾個字就像錐心的刺。
又是一段出奇的安靜在兩個人之間碾開,安靜的甚至都能聽到遠處洞口處的鍾乳石上的沙礫墜落在地麵的窸窣聲,而這一次,是陸晚澄率先打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