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熏香,一盞清茶,陳嬤嬤立在窗闌前,眼神落在外間獨自玩耍的小繡娘身上,心思輾轉見,覺得有些倦了。
幻雪一身水紅的綢衫,紮得齊膝高套了個結,露出碧色挑絲的綢褲和一對小小金蓮。單是從身形看,顯得比同齡女孩兒要小巧瘦弱些,但臉上卻透出一股子堅毅和懂事。此時她端坐在前庭的小院裏,手邊拿了個繡藍和一些碎布,正做著手工,遠遠一看,像是一隻兩指大小的小白兔。
陳嬤嬤不著痕跡的歎出一口氣,想起了幻雪剛剛來的情形。
那是的她才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小小的身子很是纖薄,風一吹就會倒似的。但滿月似的白皙臉龐和黑杏兒般的大眼卻透著股子和同齡女孩兒不一樣的氣質。後來問過才知道,這姑娘以前也是高門貴戶裏養大的千金小姐,因為老父親犯了事兒,這才一家人淪落倒如斯境地,她也被人牙子給轉手賣給了瀟湘館。
也虧的是瀟湘館那樣的地方,若是被賣了去其他妓館,這樣小的年紀雖不至於被迫接客,卻要做許多粗活兒,受許多辱罵,也是難以麵對的。
正因為出身不同,幻雪並未像其他女孩子一樣乖乖學藝,打來時起就開始籌謀著如何逃出生天。要知道,當時的她才八歲年紀,知道了自己是從宮裏出來的嬤嬤,就連夜過來苦求將她帶在身邊,幫忙尋找個家門勢力一等一的小姐,為其贖身。
陳嬤嬤當時心軟,看不得這樣幹淨乖巧的小丫頭淪落妓館,一邊將她帶在身邊,一邊悄悄向女學生們打聽。隻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們哪裏肯為一個妓館小丫頭出頭,銀錢還是次要的,要是被家人知道了,或許連聽學都會被禁止的。一年這樣打聽央求下來,卻是一點兒音信也沒有的。
有時候陳嬤嬤也勸幻雪,人這一輩子,咬咬牙就過去了,隻要身子是清白的,就算做了倚門賣笑的行當,也可以尋了個良人度過下半生。但幻雪卻從未放棄,每次都笑顏以對,篤定她將來可以找到願意幫助她的人。也虧得她堅持,新來那位四姑娘看起來又好說話,陳嬤嬤這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讓幻雪去求她幫忙。若能成了自然是好的,若不行,也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上許多。
正胡思亂想著,外庭的幻雪好像已經將手工做好了,笑盈盈的收拾了繡籃,拿著那隻白兔蹦?著就進來了,看到陳嬤嬤倚窗不動,故意放慢了腳步,等悄悄來到她身後,雙手一抱,攬住嬤嬤的腰身撒起了嬌來。
被幻雪此舉嚇了一跳,回神過來的陳嬤嬤這才看到腰身上兩隻雪蔥似的小手,忍不住笑了起來,轉身將她給反抱住:“小妮子,如此頑皮,看以後誰敢娶你!”
“雪兒不嫁就是了,反正外麵都是些臭男人!”幻雪撅嘴,小臉埋在陳嬤嬤的懷裏,覺得又溫暖又踏實,有些不想離開了。
“上次你不是說那丹青館的小書童模樣生的好麼?”陳嬤嬤一張臉笑得像ju花一般,拉了幻雪到屋中的茶桌前坐下,“這小白兔難道不是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