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再有不到一個月就是端午,已過立夏,天氣應該很暖和了。
但肩輿上的衛泱卻切實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倒不是因為她坐的高,而是因這天色實在不好,雲霧迷蒙,涼風瑟瑟,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是該好好下場雨了,徹底衝刷幹淨這周圍彌漫的血腥氣。
可單憑雨水,卻衝不淨這衝天的怨氣。
昨夜,隻一夜之間,宮裏就死了不下百人。
這不是結束,還隻是個開始。
宮裏還會再死多少人,衛泱不清楚,但皇後母家龐姓一族,無論老少都必死無疑。
何止龐姓,龐姓一族的外姓血親,隻要在九族之內的也一家都跑不了。
誅九族可沒有凡十四歲以下孩童可饒命不死,或發遣或充軍的恩典。
誅九族是無論男女還是老少,即便隻是繈褓中的嬰兒,也要一並誅殺。
何其決絕殘忍。
然而,這並非衛泱親曆的第一樁誅九族的案子。
她上一回,也是第一回親曆誅九族的大案,是在十年前,也就是她三歲那年剛穿越來的時候。
這樁大案她不僅知道,還深涉其中。
因為,她就是案中最大的受害人。
據衛泱所知,當年盛寵一時的楚貴妃為替其子篡謀太子之位,竟在她母後和澈皇兄食用的湯羹中下毒。
這毒原是一種慢性毒藥,成人服下之後,不會立刻感覺到不適。
但時日久了,身子便會日漸虛弱,如同患病一般。
若無解藥,不出一年就會暴斃身亡。
而楚貴妃命人投毒那天,鬼使神差第一個喝下那份湯羹的竟然就是她衛泱。
就這樣,她中了毒,在太醫以及各路名醫的救治與頻繁的毒發之下,苟延殘喘活到了如今。
至於楚貴妃與其母家忠勇侯府,上到老國公楚晏,下到小公子楚湉,無一幸免。
隻有楚貴妃的一子一女,在這場災禍中活了下來。
不過,有犯下大罪的生母,也就注定這兄妹倆在皇宮裏的日子不會好過。
衛泱記得清楚,當年她父皇駕崩剛過百日,她母後就下懿旨將楚貴妃之子,年僅十四歲的三皇子衛淵,分封到距京都城千裏之外的幽州苦地。
還封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王爵。
慎王,便是要時時提醒衛淵要慎穩恭敬。
無論封地有多遠多荒僻,能離開皇宮,遠離京都這個是非窩,對衛淵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衛淵的胞妹衛湘可就沒那麼走運了。
身為公主,不得不在嫡母的眼皮子底下艱難的討生活。
別說見了她母後,就算是見了她,衛湘也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不過,因為衛湘住的偏,又深居簡出,衛泱很少能見到這位苦命的皇姐。
其實,衛泱並不記恨衛淵和衛湘兄妹,反而挺同情這兄妹倆的。
楚貴妃當年犯案時,兄妹倆一個十歲,一個才六歲。
一對小孩子能懂什麼,還不是被大人給連累的。
慎王住的遠,衛泱管不上,衛湘那邊她倒是時常暗中派人照應。
畢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姊妹,即便麵上再怎麼生分,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至親。
衛泱到東宮長信宮時,四皇子衛瀾已經帶人迎在了宮門口。
待衛泱下了肩輿,衛瀾立馬迎上前。
“瀾皇兄。”
“泱皇妹來了。”衛瀾滿臉堆笑,雙手托著衛泱的手,將人扶下了肩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