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天天就知道跳舞,你看看家裏都亂成什麼樣子了?”張慶像一挺機關槍對著剛進門的吳迪“突突突”地開火。在他心裏,女人在家裏天經地義地應該承包廚房油膩的飯碗、髒兮兮的地板、堆積如山的髒衣服……
吳迪不以為然,這種情形幾乎天天發生。他和婆婆兩個人找個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會爆發。她忍,一直忍,從不發聲。因為她就算發聲,也不會出現任何改觀。事情還得照樣做,兩個人的輪番說教依然會在耳邊回響。有時,她真想扔下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出去好好走走。
天不遂人願,自從與張慶結婚之後。她幾乎放棄了所有的愛好,結婚、生子、帶娃……每個女人經曆的事情,她無一例外,甚至時刻要忍受著這一家人對自己的擠兌。她一直堅信自己嫁給了愛情,直到有一天在男人的qq上發現了與之前女友的聯係,曖昧的短信,嬉戲的口吻……。信任在瞬間崩塌,她的全心全意變得心猿意馬,她的心甘情願變得得過且過。日子就這樣湊合著一天天。
“什麼時候吃飯?”張慶頭也不抬,氣呼呼地問。
不用看,吳迪也知道他在殺軍旗。換上拖鞋,她係上圍裙,打開電冰箱。冰箱裏孤單地臥著幾個雞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家裏的蔬菜采購一般都是公婆負責,不知道最近幾日是怎麼了,他們二人再也不出去買菜了。一天到晚待在小房間,吃飯和上衛生間才能看到人影。
“爸、媽,今晚你們想吃什麼菜啊?”吳迪搓著雙手來到門前,輕輕敲門。
“我,隨便。”隔著門,公公渾厚的聲音傳來。
“我要吃酸辣土豆絲,媽媽。”女兒稚嫩的聲音傳來,隨著“吱呀”一聲,一個小小的腦袋鑽了出來。“媽媽,你可算回來了,我快餓死了。”她張開懷抱。
“哎呀,我就知道這人不行。老二,你可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千萬別感冒了”。房間裏婆婆握著手機,遙控指揮著她的二女兒。吳迪不由得竊笑,婆婆自認精明。在兒女的教育上,失敗至極。她最引以為傲的是幾個孩子都聽她的話。而吳迪最反感的就是幾個小姑子沒有任何主見,大事小情都會打電話給過來。
婆婆典型的“心在曹營身在漢”,對女兒家的事情事事上心,對女兒家的事情時刻關心,打電話一打就是好幾個小時。吳迪經常聽得頭皮發麻。她想掐死男人的心思是時時刻刻都有的。
整個夏季,她被塞在廚房做事情。火,騰騰舔舐著她的衣服。她就是不扇風扇,她想就此一了百了。她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迪迪,出來一下。”閨蜜羅長青打來電話,直截了當地提出見麵要求。他們已經很久都沒見了。
在家裏固守久了,她都快忘記外麵的世界模樣。曾經相約看埃及、走西藏,都成了癡人說夢。眼前的這個男人水桶般的肚子,每每看到,她總想起酒色二字。似乎他那肚子是這二字的佐證。
羅長青的電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打起一層層漣漪。跟著一群大媽跳廣場舞,終究不是長法。她喜歡的舞蹈在這群寂寞的大媽腳底下,煙火氣十足,蹡蹡地演奏出生活的底氣。是啊,廣場舞,跳的不是舞,是寂寞,是一群歲月摧殘下的大媽們在生活的壓力弦上躍動粗糙的喜悅。
她,吳迪,大學裏的舞蹈之焰。在這煙塵歲月裏,即將熄滅。而她心頭對舞蹈的熱愛卻一直在繼續。哪怕無人理解,她還是會一直跳下去。
“趕緊的,做飯去。飯沒做好,打什麼電話。”張慶一雙眼睛舍不得移開,嘴巴卻片刻都不閑著。
吳迪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在這個家裏,掙錢多的永遠具有話語權。那個除了上班,什麼都不用做,還一天到晚報怨自己很累的人此刻正在殺軍旗殺得興起。
“記得,晚上八點半。在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