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古越……
沈流煙默念著兩個字,倚身靠在樹幹上,陽光細碎的撒在她臉上,冬日的陽光,總是暖洋洋的讓人沉迷,沈流煙不由得眯起了眼,勾畫起了古越的輪廓。
“你在想他?”顧晨長身玉立,站在逆光之中,似乎成了杏林唯一的風景,與陽光融為一體,讓人忍不住去觸手這溫暖,如同太陽一般的溫暖。
“真巧。”沈流煙眯起眼,細細瞧著這個俊朗清逸的男人。
“你就不能換種問候語嗎?”顧晨的聲音如同緩緩吹過的春風,讓人身心舒暢。沈流煙想,願意和顧晨聊天的人,肯定大把大把的。因為和他聊天永遠不會感到疲憊,他總是善於傾聽,即便是說的話再無禮也不會讓人討厭。如果十五年前,他就這樣對她,或許她會願意和他聊天!
“對你,這算是最好的待遇。”
顧晨苦笑:“你就這麼討厭我?”
“沒有,我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沈流煙閉著眼,享受著冬日的陽光沐浴。
“宓兒,不要這樣!”顧晨軟聲說道,輕柔的聲音緩緩拂過沈流煙。沈流煙驀地睜大了眸子,冷冷注視著顧晨,那目光如同二月刮過的寒風,又寒又厲,宛如刀子一般向顧晨飛去。
“顧少,請慎言。”
顧晨盯著沈流煙,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淡。如果當年,他再堅持一點,會不會是另一種結果?顧晨看著沈流煙的目光,帶著憐惜和後悔,沈流煙別過頭,躲過他的目光。
“宓兒,我從來沒有反悔過,也從來沒有悔過龍家的婚事。當年,莫家兩姐妹瞞了我,也瞞了你父親和我爺爺。我一直要娶的,都是你。”
沈流煙再次閉上眼,仿佛累極一般,不願再開口說話。
是的,她累了!這些年,她有多累,或許隻有她自己才明白。在鬼穀時,沒日沒夜的修習各種醫術毒術,識草製藥。來到華夏時,日夜被仇恨折磨,每次看到龍家的人,看到顧晨,她都會忍不住想要用玉須針一針針的紮在他們心頭,讓他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不過才二十多歲,哪裏裝得下這麼多!她被父親嫌厭,被繼母和繼妹虐殺,被四家拋棄,被未婚夫悔婚,被繼妹奪夫……原本的天之驕女,卻償盡世間一切苦難,受盡人情冷暖,她的心太輕,承載不起如此沉重的責任,可是,卻不得不扛。她永遠忘不了,那場熊熊的大火,無情的吞噬了她的一切,帶走了她唯一的溫暖……
“宓兒,回來,好嗎?”顧晨走上前,嗅著熟悉的味道,心底一片安然。
“除非天地崩,山河裂。”沈流煙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語氣裏不容置否,鏗鏘淩厲。
輪到顧晨默然了,如此決然的語氣,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沈流煙唯一沒變的地方,殺伐果然,從不給自己留半條退路,心性堅韌異於常人。
“龍家呢!華夏千年世家的其三繼承人已經出現,而你們龍家卻是後繼無人。隻怕龍家這次,要被吞滅了,龍家家主重病。宓兒,我告訴你這些,隻是因為我和你們四家,秉成一脈。如果你不想,也沒人強求。我自然會用己的辦法將你贏回我身邊。龍家,畢竟是生養你的地方。隻要你不後悔,做任何決定,全在你自己。”
沈流煙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長河集團的,耳畔一直回響顧晨的話,心亂如麻。她隻想趕快回到古越身旁,她急需尋找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讓自己心神安寧。十五年的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仇恨和無邊無際的怨恨,早已成為她生存下去的動力,如今卻有人來告訴她,這一切,不是真的。而她最怨最恨最親的人,重病至危。沈流煙想哭,卻已經流不出一滴淚;想發泄,卻找不到任何辦法。她輕輕推開辦公室的門,向古越的位置看去,那冰山一般的臉,讓她有種安心的感覺。
“流煙姐姐——”
沈流煙呆在原地,雙眼無神的看著衣衫淩亂的古越和公孫芷。古越微露的鎖骨上,露出一個淺紅色的唇印,公孫芷的手臂攀在古越脖上,表情嬌媚,正睜著水光盈動的眼睛詫異的看著沈流煙,臉上浮著暈紅。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公孫芷聲音嬌怯,連看向沈流煙的目光都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抬眼時,不時將怯生生的目光看古越看去,似乎極怕沈流煙。
“好,好,好。”沈流煙連叫三聲,奪門而去。古越分明看到一滴水順著沈流煙飛揚的長發滴落在地上,滴在了他心尖上,悶錘在心頭,痛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