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的生機覆蓋住整個華夏,生命的希望,終於再次升起。
鬼穀峰一戰,終於由遠古守護之靈取得的勝利換取了華夏的再一次生機。而生命之靈,用身體為盾,再次將蚩尤封印。
古越頹然坐在鬼穀峰上,仿佛一瞬蒼老了幾十歲。
沈流煙帶著他的血脈,消失在這片天地之中。
她臨去時,用她和孩子的心血斬斷了和他的最後一絲牽連。沈流煙死了,真的死了!如果當初自己再信任一點,是不是結局會美好一點?如果當初堅定一點,是不是沈兒依然好好活著?如果當初……
算了,這不過自欺欺人而已!
他和她,居然有了孩子!
“孩子,你怪我嗎?”古越失落道,聲音中俱是疲憊和身死。
什麼宿命,什麼仇恨,都比不上沈流煙重要!隻是他,悔恨的太晚。
山峰一如千年的霜雪,靜靜飄落。萬年不變的風景,靜靜立在那兒,嘲看著世人的悔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古越閉目一笑,緩緩張開了雙臂,孤峰之顛,黑影如鴻般從峰頂一躍而下。
沈兒,等我!
來生為你贖罪!
十年。
江城三月,暖風拂麵,杏花滿天。
古越站在“誘色”門前,滿目浮華,過往種種,竟是如同夢般。
杏落成雨,花幕下輕粉裙衫的女子,笑得如真似幻。
“阿越。”
如水嬌音,含嗔帶怨,卻是如何也掩不去那深情。
“阿越。”
輕輕淺淺的聲音,熟悉的氣息,饒是古越,也失了心神,愣在原地。
十年的時間,已讓“誘色”由江城第一酒吧的交椅慢慢轉換,漸漸淹沒。如今,不過是鬧市邊上一個嘩鬧的酒吧罷了,哪還有昔日的風光?
時光流轉,物非人非。
上天似乎極為厚待古越,歲月並未留下什麼痕跡。依然是十年前的模樣,隻是那一身多日不曾清洗的袍子,即便再精美華麗,也不掩那惡臭,讓行人避而遠之。
一身黑色長袍,更是顯得特立獨行,在鬧市邊上猶為顯目,隻消片刻,便讓人冠上“瘋子”二字。古越終究是古越,即便落迫如此,他也還是古越。刀劍一般的氣勢內斂,五官依然炫目奪神,整個人比之十年前,氣質更為出眾,加上全身冰冷的氣息,隻讓人覺得難以接近,高不可攀。來來往往的人群,無不停足而視,或是頻頻觀望。
“古越,長河集團的總裁古越,他怎麼在這裏?”人群中突然湧起騷動,開始對酒吧前那仰頭眯眼的男子指指點點,旁邊的女人更是目露欣喜。
古越,江城女子的夢中情人,容顏出眾,家勢無可挑剔,喜歡著黑色長袍,刺以精美蘇繡,風華絕代。
古越在江城,是如同神話般的存在。
據聞十年情殤,消失不見,如今再現江城,引起哄動,奔走相告。
不多久,酒吧前被團團圍住,人聲鼎沸,迫於古越以前的威名,卻是無人敢上前,隻是圍觀。酒吧更是盛況空前,樂得老板合不攏嘴,巴不得古越久久站在那兒才好,他不介意付給他一些工資。
不過,說他是古越,他頭被酒吧門夾了才會信這個消息。唉,現在的年輕男女,看人家長得俊些,漂亮些,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就湊上去,唉,還真是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雖然老頭不介意酒吧的生意再好點,可搖頭晃腦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腹誹。
古越閉著眼,杏香深遠,如同多年前那個女人,一股子清幽的杏香,迷亂了他的心神。
沈兒回來了?是沈兒回來了嗎?
沈流煙,你是個壞女人。
十年了,還不回來找我!你到哪兒去了?
古越睜開眼,鳳目帶傷,亂了眾人的情懷。原來,流煙,不曾來。
不曾來。
風,徐徐吹過。三月的天氣,依然帶著清冷。
涼意四起,古越不經彎腰咳嗽,聲音嘶啞,咳得痛入心肺,老毛病又犯了!古越右手撫著胸口,彎腰咳得難受,如同風中病樹,隨時拔根而起。
“給你。”人群中走出一個少女,塞了一張手絹在古越手中,便嬌羞的跑開。
古越一怔,手絹悠悠飄落,濺在泥土之上。
人群中傳來哭聲,那嬌羞的少女掩麵而泣,看著古越的眼神更是含怨帶刀。古越視而不見,越過人群,瞧見酒吧門前穿得招搖的老頭,頂著一禿頂,喝著清茶,如同看戲般。
“藥老頭。”古越穿過人群,那身冰冷如刀劍的氣勢,攝得眾人紛紛避讓。
老頭抬起頭,笑得如同彌勒佛般,雙眼眯成一條縫。老頭的笑,讓古越停下了腳步,笑得古越,笑得他心底——荒草橫生。老頭笑得越燦爛,就越沒好事。多年前,自己不就是因為他的笑,讓向來高傲的他,放下身段,為博流煙一笑,不惜成為門中眾人的笑料。
如此,他也沒見過流煙嗎?
不可能,不可能!
流煙一定活著,活著。
他欠了她這麼多,他還沒還,流煙怎麼可能不在了呢?
沈兒,不要嚇我。昔日帝王古越,如今卻是孩童般怯弱!藥老頭笑得和善,心底卻是搖了搖頭,清茶灑地,兩人相對不語。藥老頭眼中的恨意卻是分毫不減,若不是流煙的緣故,藥老頭有一千種可以讓古越挫骨揚灰的辦法。隻是十年前流煙臨去鬼穀峰時苦苦求著自己放過他的樣子,讓他厭了古越,也厭了塵世。
最痛之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藥老頭久久不語,那目中的不善卻是不肯再讓古越再向前一步。
“今時今時,都是你自找的。”藥老頭冷冷言道,讓古越身形一僵。
自找的,都是他自找的。
沈兒,都是我自找的。
暖陽下,身心冰冷,如同寒冬。
流煙。
古越輕喚,語氣溫柔,仿佛嗬護著最珍惜的瑰寶異物。
這一聲輕喚,卻是用盡了力氣一般,心髒突然如同被利劍刺過,心血滴滴落下,心髒緩緩被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又再次合攏,又再被切開,周而複始,不斷不間。
“這奪心蠱,奪人心血,奪人命,心傷不死,心痛無邊,蠱七情,蠱六欲。即便流煙用心血洗滌,卻洗不盡她心血中的畫麵。你隻要一想到流煙,便會被奪心蠱如此折磨,日日不間斷。古越,真是報應,真是報應。”藥老頭的聲音,冰冷又帶著快感,報複又有譏笑,更多的卻是不值和傷感。
沈兒,這十年的奪心折磨,還是換不回你嗎?
你還是回不來,還是不肯。
是了,你所受的,千倍不止,我又如何能還夠呢?
這都是我欠你的,欠你的。
生生世世無法償還,生生世世受此折磨。古越扶在杏花樹上,整個人痛得蜷成了一團,如同風燭殘年的老頭,痛得他無以複加。
眾人慢慢散去,這樣一個邋遢的老頭,顛覆了風華絕代的模樣,若他是古越,隻怕無人相信。
古越是神話,江城的神話。
“誘色”的門緩緩關上,好像關上了世間最後一道門,關住了最後一絲希望,也關上了他最後求生的欲望。
沈兒,我來陪你。求你,不要再拒絕!
我來了。
下一世,換你。
古越閉上疲憊的眼,全身力氣散盡,癱軟在地。
失去了最後的支柱,還能用什麼活下去?
沈兒。
流光中,杏花如雨,杏香飄忽而至。
白色的身影在杏雨中,翩翩而舞,裙裾飄飛,似天外飛至,如真似幻,似夢如影。
“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