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走了近一個月了。這天晚飯後,方媽、玉英、還有香兒,她們坐在堂屋裏一起聊天,聊著聊著、香兒突然換過語話題問道:“嫂子啊!四哥出去都差不多一個月了,怎麼還不見他回來啊?”
“想必是找到大哥了,臨別的時候說好半月內沒找到大哥就回來。”
“那找到了大哥又多久才能回來啊?”香兒期盼地問著。
“兄弟這麼多年沒見過麵,當然會要多聚些日子羅。香兒你沒見過大哥吧?”
“她當然沒見過她大哥,平兒當年都還不到兩歲,也等於是沒見過一樣,要不是現在條件好了能續這份情,也許就這樣老死也見不著麵了。”
“媽!您就好好地活著吧,大哥一定會來看你的。”玉英笑著給方媽寬心。
方媽開心地回答道:“有你和平兒啊!我有什麼想不到的!”
正當三人你說我笑的時候,卻聽有人歡快地喊道:“媽!我把大哥找回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三個人一齊向屋外看去,隻見明亮的月光下,方平的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背稍微有點彎曲、麵色也有點偏黑的男人,乍一看上去還以為是已經過世的方爹。待到進屋再看麵容、隻見他和方爹健康壯實的時候是一個模樣。此時和方平站在一起,看上去宛如是兩代人。
方啟一見到方媽便哭著跪倒在她麵前,並淚流滿麵的哭訴著說:“媽!兒子不孝啊!二十多年、一去不回,這樣讓您惦記著,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他一邊哭訴還一邊把頭重重地就要往地上嗑去。
方媽連忙接住他的雙手,也是顫聲地哭泣著說:“啟兒啊!是爹媽對不起你啊!才小小年紀就把你扔到那麼遙遠的地方,讓你一個人在那裏自生自養,攤上了我們這樣狠心的父母,你是受苦了。”方媽一邊哭一邊撫摸著方啟的前額,一條條深深的皺紋刻著他經曆的蒼桑,粗黑的皮膚記載著他經曆的風雨。這張臉上已經找不出八歲時離開的那個孩童的一點痕跡,有的隻是當年那雙不肯離去的哀怨的眼神。她捧著兒子的這張臉仔細地端詳著,越看心就越如刀絞。母子倆哭一陣、又互相看一陣,看一陣又抱頭哭一陣,久久都不願鬆開,寶財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了,他也躲在後麵流淚。香兒早已經成了淚人,她靠在母親身邊止不住地大哭著。小孩子們見大人這樣傷心地啼哭,他們早已哭成一片了。方平和玉英相扶著也在抽泣著落淚。整個屋子的人都在盡情地發泄,誰都沒有去勸誰收起眼淚。
豆油燈跳動幾下熄滅了,柔和的月光卻更加清晰地照了進來。首先醒過神來的玉英喊道:“你們到月底下先站一站吧,我去把燈點燃了好來給你們做飯。寶財你來幫我,讓他們好生說話去。”
方媽和這三個兒女相攜著出了屋。外麵此時正是皓月當空,銀盤似的月亮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有幾朵祥雲悠悠地從月亮邊經過,打過招呼後她又悠悠地走了。大地在月光的暉映下一遍清晰,春風吹著翠竹婆娑搖曳;如絲垂柳初發了嫩芽,她此時婷婷地立在這池塘的岸邊,一陣春風吹來,恰似一少女在對鏡梳頭。這麼溫馨的夜色,這麼美妙詩意,這就是人們說的最美好的團圓吧。
大家在屋裏盡情地哭過了,散了一時的心氣,方媽牽著方啟的手走向地坪中,方平和方香各事搬了一把椅子給他們坐下,他們自己就在一邊站著。
方媽麵對麵地看著方啟問道:“啟兒啊!你今年三十二了吧,八歲離開家,到現在已經二十四年了。”
“媽!您還記得很清楚啊,我倒是不記得多大離家,隻知道跟隨著叔叔走了好遠的路。”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又硬咽起來了,他還是控製著繼續說:“又坐了好久好久的船,一天一天地總是到不了家。好不容易到了他們那裏,我又數著日子期望著什麼時候再回家來,誰知道一年又一年,一年望一年,望到自己大了,本來是有望回到家裏來,可是叔叔說別把這一點點錢扔在路上了,早點娶一房親、給爹媽生幾個孫子才是正道。就這樣,他幫我做主娶了親。後來生了兒子……。”方啟已經泣不成聲了,他忍耐了一會又繼續說:“孩子越來越多,負擔也越來越重,到後來,我不單沒有時間,就連回家的路費都湊不上了。”說到這裏,他眼淚和著鼻滴一起流淌著。
又這樣沉默了好久,方平打破沉靜告訴母親說:“媽!大哥現在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嫂又懷了幾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