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唐懷的大道理,方平卻輕輕地搖了搖頭歎道:“他們沒有虧欠父母,本是父母無意中把他們帶到這個社會,既然把他們帶到了這個變範莫測的世界裏,我們就有責任好好地養育他們,讓他們長大成人。至於他們將來要走什麼樣的路,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像這樣的選擇,似乎太悲慘了吧!”唐懷還在惋惜。
“他們不作這樣的選擇又能怎樣,回到家裏來?將來也許會更加被動。是這個時代由不得他們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有這樣一份責任在等著他們。真正的生活就是這樣,想做的事情總是那樣遙遠。”說著這些,方平想起了自己已過的大半生。外人看著他是風風光光、樣樣如意,而從內心說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書聲朗朗伴休閑的生活。
“唉!多好的孩子,和你當年一樣有才氣,長得也一流的帥,脾氣性格也招人喜歡,這樣的孩子要真是魂斷戰場,蒼天都會開眼,一定不會繞過日本鬼子。”唐懷仰天責罵著。
“蒼天要是管得了人間,這樣的戰爭也就不會發生了。”方平也無奈地感慨著。
沉沒良久,唐懷滿是企望地念叨道:“但願戰爭不會打到這裏來。”
“你在船上還不知道吧,早兩天,長沙城裏被燒了一大半,說是準備抗日,如果日本人不打算打過來,政府怎麼會把這麼大一個城市燒掉?”
“有這樣的事?打仗我不懂,不過,日本人還沒來就把這麼大個城市燒掉,這是什麼戰法,就是兩個人打架也要等到了麵前先試試看再想對策……。”
沒等唐懷說完,方平搖搖頭歎氣道:“這樣的大事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左右的,我們隻能盼著早點把日本人趕出去。”
“你把那樣優秀的兒子都送上了戰場,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又何愁趕不走日本人。”
方平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加重語氣說:“我剛才說了,那不屬於我的功德,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像我們這樣年齡的人還能有什麼壯舉,年輕時候還喜歡舞文弄墨,現在是做什麼都沒有信心了。”方平此時的心裏對什麼都無所期望。
唐懷見方平沉浸在滿腔的無奈中,他於是笑著提議道:“小弟啊,等我下次回來了,咱們再搞一次詩友會,什麼年齡做什麼詩,我相信,你的文才不會因為年齡而遲鈍。相反,對社會的閱曆會使你的文學更有深度。
說起詩友會,方平的臉上漾起了開心的笑容,目光中也有一種對快樂的渴望。他說:“這事等你回來,也要等玉英回來,沒有她張羅,我們這些男人就像是沒頭的蒼蠅。”
唐懷笑著讚同。他們兩人早已完全忘記了外麵的誌清和方啟。這時候誌清來到船艙喊道:“爹,貨已經裝完了,大伯在河堤上等你。”
直到這時候,方平才又想起了方啟,他連忙站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囑咐道:“誌清,現在運貨太危險了,你要小心一點,萬一有事,一定保人要緊,還要照顧好你唐伯伯。”
誌清跟在方平身後送他下了船,同時還繼續趕上幾步囑咐道:“爹,你和大伯今天隻怕要走夜路了,路上您也要好好保重。”
“你走吧,我們有這麼多人,你不要擔心。”父子倆便互相揮手道別。
上了河堤,方平首先來到方啟麵前,吩咐道:“大哥,你走前麵吧,你要注意別讓一輛車走散了,這車上很多都是值錢的東西,就怕萬一弄丟了誌清和誌明他們的貴重物品,見著他們不好說話。”
“平兒啊,你做事就是比我想得周到,你要是不說,我還以為跟運送煙葉一樣呢。”方啟滿是縱紋的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
“他們拿了煙葉沒什麼用,到頭來隻能賣給我們,隻要是經過了我們手的煙葉,我們這裏收煙的人誰見了都認得,因此不怕別人拿。但是這些東西不同,隨便拿一樣放到別人家裏都不會顯眼,也不會嫌多。”
“好!那我就前頭去了。”方啟說著就急急忙忙往前趕。
二更時分,方啟總算看到家了。
蒙朧中,方平依稀看見秀梅和誌明站在他每天早上站的那個地方。當方平帶領的車隊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誌明便跑著出來迎接。秀梅則轉身向屋裏走去。
秀梅走進堂屋後就向還在廚房的玉貞喊道:“姨媽,我爹他們回來了,您出來多點幾盞燈吧,這麼多東西要搬進屋來,大家都來幫著照看一下。”她吩咐完,連忙把堂屋裏的桌子和椅子全都挪到角落裏。
等到車子全都擠到了院子中,玉貞在幾間當道的屋裏點上了油燈,其它幾個年齡比較大一點的也集到前廳來等著幫忙。秀梅則安排所有的財物都就近放在玉英和方升當年成親的那個房間裏。這也是方升逝世的那個房間。後來,方媽又在這裏過世,此後就再也沒有人在這間房裏居住過了。隻放了一些家裏閑置的東西。
等外麵的東西全部卸完以後,這間房子也擠占得伸不下腳掌了。兩千多斤鹽則放在煙庫的一個角落。等到一切安排就緒,天色也已經過了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