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有一件事的發生不是他知道的,那麼他當然也知道我現在在這個島上,在這種可怕的情形之下。如果沒有一件事的發生不是他安排的,那麼我這些災難當然也是他安排的了。

我找不出其它理由來推翻這些結論。因此我更加相信我遭遇的這些災難,都是上帝安排的,我之所以陷入這種苦境,都是他指使的。他不僅對我有這種特權,而且對世上一切事情都有這種特權。

於是我想:上帝為什麼這樣對我呢?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要受到這種懲罰呢?

這時我的良心立刻出來阻止我的詢問,好像我褻瀆了神明似的。我仿佛聽見它對我說:你這惡人!你還要問你幹了什麼壞事?回想一下你以前所犯下的罪惡吧。你什麼壞事沒有做過?你不如問問自己:你為什麼至今還沒有被毀滅?你為什麼沒有在雅茅斯被淹死?當你們的船被薩累戰船擄去時,你為什麼沒有戰死?你為什麼沒有被非洲的野獸吃掉?當全船的人都丟了性命時,為什麼單單沒有把你淹死?你還要在這裏問:我做了什麼壞事?

這樣一想,我不禁驚愕得目瞪口呆,啞口無言。於是我滿腹心事地站了起來,向住所走去。我爬過牆頭,想去睡覺。可是心裏又愁又煩,無法入睡。於是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點上燈。因為天已經黑了。這時我擔心舊病複發,心裏很害怕,忽然想起巴西人不管生了什麼病都不吃藥,隻吃煙葉。我還有一卷煙葉放在箱子裏,大部分是熟煙葉,也有部分未經烤製的青煙葉。

於是,我像有上天在指點一樣跑去取煙葉。在那隻箱子裏,我不但找到了醫治肉體的藥,也找到了醫治靈魂的藥。我打開箱子,找到了要找的煙葉。同時,我保存的幾本書也在裏麵,我便拿了一本《聖經》出來。關於這幾部《聖經》,我前麵已經提到過,隻是到目前為止,我一直沒有時間去看,也無意去看。於是我把《聖經》和煙葉一齊取出來,放在桌子上。

我不知道怎麼用煙葉治病,也不知道它對我的病有沒有好處。可是我還是從各個角度進行了試驗。我想總有一種方式會生效的。我先拿了一片煙葉放在嘴裏嚼,一下子,我的頭便暈了起來。因為煙葉還是半青的,味兒很衝,我還很不習慣。然後,我又取了一點煙葉,放在甘蔗酒裏浸了一兩個小時,決定在臨睡的時候喝。最後,我又拿了一些煙葉放在炭盆裏燒,忍受著它的熱氣和煙熏,把鼻子湊到煙子上聞。

做這些療法的時候,我把《聖經》拿到手裏,開始閱讀,但煙草已經把我弄得昏頭昏腦,至少在那個時候,我是讀不下去的。我隨手翻開書,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句話:“患難之時向我求救,我必救你,你也要使我榮耀。”

這句話對我非常合適,給了我很深的印象,雖然這印象還不如後來那麼深。因為,關於獲救的話,當時並沒有打動我。在我看來,這件事實在太渺茫了,太不可能了,所以,就像以色列人在回答上帝允許他們有肉吃的時候說:“上帝能在曠野擺設宴席嗎?”我這時也對自己說:“上帝能從這個地方把我救出去嗎?”這件事一直到許多年之後才有了希望,而這個疑問卻經常在我腦子裏盤旋。雖然如此,前麵那句話仍然給了我很深的印象,並且時常讓我回味。

夜已經深了,我的頭也被煙草弄得昏昏沉沉,很想睡覺。我讓燈在石洞裏亮著,免得晚上拿東西不方便,就上床睡了。但臨睡之前,我做了一件平生沒有做過的事:跪在地上,禱告上帝,求他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在患難中向他呼救,一定要拯救我。做完這語無倫次的禱告之後,我把那浸了煙葉的甘蔗酒喝了下去。酒非常烈,煙味刺人,我幾乎喝不下去。喝完之後,我立刻上了床。不一會兒,便覺得酒勁發作。我昏昏睡去,直到第二天下午三點鍾才醒。不,我甚至懷疑我第二天又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三天三點鍾才醒。否則,我就無法解釋我為什麼把日子少算了一天(這是我幾年以後才發現的)。如果說是我劃的刻痕有誤,為什麼單單隻漏刻了一天呢?事實是,我的確漏記了一天,至於怎麼漏的,我也不知道。

無論如何,我醒來的時候,覺得神清氣爽,痛快異常。起床之後,我覺得比頭一天有勁一些,胃口也好了,也知道餓了。總之,第二天我並沒有發病,並且很快康複了。這是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