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種景象,我大吃一驚,在小樹林裏停住腳步,不敢再往外走,生怕受到出其不意的襲擊。可是我心裏再也無法平靜,我擔心的是:萬一這些野人在島上走來走去,看到那已經收割完了和未收割的莊稼,以及我的其它設施,馬上就會斷定出島上有人,不搜出我來,是決不會罷休的。在這緊要關頭,我立刻跑回城堡,收起梯子,並把牆外的一切都收拾成荒蕪而自然的樣子。
然後我又在裏麵做好準備,以防禦來犯之敵。我把所有的炮(就是那些架在外牆上的短槍)和手槍全裝上彈藥,決定抵抗到底。與此同時,我也沒有忘記祈求神力的保護,懇求上帝把我從野蠻人手裏解救出來。這樣大約待了兩小時,我就開始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外麵的情況,可是我卻沒有可去探聽消息的人。
我又在家裏多坐了一會兒,琢磨著怎麼應付當前的情況。最後,我實在耐不住了,便把梯子搭在山岩旁邊,登上了前麵講過的那片平坎,又把梯子從後麵提起來,放在那片平坎上,登上了山頂。我把特意帶在身上的望遠鏡拉開,俯臥在山頂上,向那兒望去。我望見那邊有幾個裸體的野人,圍著一團火坐著。他們顯然不是在取暖,因為眼下天氣很熱,用不著取暖。我推測,他們大概是在烹煮他們帶來的人肉宴席。至於是死人還是活人,我就弄不清了。
他們一共來了兩隻獨木舟,已經被拖到岸上來了。現在正是退潮的時候,他們大概要等漲潮的時候再走。看到這種情景,我內心的慌亂簡直難以想象,尤其是看見他們已經到島的這邊來了,並且離我這麼近。同時我又注意到,他們到島上來,一定是伴隨著潮水而來,我這才放心了一些,因為我覺得,隻要他們事先沒來到島上,我在漲潮的時候出門,是沒有什麼危險的。意識到這一點,我就可以比較安心地出去收割莊稼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潮水開始往西流的時候,他們就都上了船,劃槳走了。離開前一小時,他們跳了一場舞,我從望遠鏡裏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那手舞足蹈的樣子。再仔細觀察,我還可以看出他們都赤身裸體,一絲不掛,至於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就分不出來了。
見他們上船走了,我便取了兩支槍背在肩上,拿了兩支手槍掛在腰帶上,又取了一把沒有鞘的大刀掛在腰上,快速地向那臨海的小山跑去。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跑到那裏,因為我身上背了這麼多的武器,走不動。我一跑到小山上,就看到除了我見到的那兩隻獨木舟外,還有三隻。隻見他們在遠處的海麵上會合,往大陸那邊去了。
這真是一副可怕的景象。更可怕的是,我走到海邊,又親眼目睹到慘無人道、令人發指的遺跡:血跡、骨頭,還有一塊塊人肉,這些都是那些壞蛋歡快地大吃大嚼過的。一看到這種情景,我立刻怒不可遏,心想,下次再看見他們過來幹這種壞事,一定要把他們消滅幹淨,不管他們是誰,也不管有多少人。
顯然,他們並不是經常到這島上來。因為,又過了十五個多月,他們才再一次在那裏上岸。這就是說,在十五個月的時間裏,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也沒有見過任何腳印、痕跡。這樣看來,在雨季,他們是決不出門的,至少決不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然而,在這段時間,由於時時擔心被他們襲擊,我的日子過得很不舒服。由此可見,等待禍事來臨比遭遇到禍事還要痛苦,尤其是當一個人無法擺脫這種等待的、擔驚受怕的心情的時候。
在這整個時期,我一直有要殺人的心情。大部分有用的時間我都在計劃著下次看到他們時怎麼進攻,尤其是提防著他們像上回那樣分兩部分前來。我完全沒有想到,即使我殺光了一批(比方說,殺掉十個或十二個),到了第二天,或第二個星期,或第二個月,我還得殺掉另一批。這樣一批一批地殺下去,我自己最後也要變成一個和這些食人者一樣殘暴的殺人凶手,也許比他們更殘暴。
我現在每天都在疑慮和焦急中度日,料想自己總有一天會落到這些殘忍無情的東西手裏。就是偶然大著膽子到外麵去,也是極其小心地左顧右盼。我現在體會到老早就馴養好了一群羊的好處。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敢開槍,尤其是在他們經常出沒的地方,生怕驚動了那些野人。我很清楚,即使我能暫時把他們嚇跑,他們不出明天就會卷土重來,說不定還會帶來兩三百隻獨木舟。到那時,結果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