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他們把一個、兩個、三個和我一起放在獨木舟裏跑了,我們部族當時沒有了獨木舟。

主人:那麼,星期五,你們部族怎麼處理那些捉到的人呢?也把他們帶走吃掉,像這些人一樣嗎?

星期五:是的,我們部族也吃人,都吃光。

主人:他們把人都帶到哪兒去?

星期五:帶到別的地方,帶到他們想去的地方。

主人:他們也到這裏來嗎?

星期五:是的,是的,他們到這裏來,也到別處去。

主人:你跟他們一起來過這兒嗎?

星期五:是的,我來過這兒(他指著島的西北方,那大概是他們常來的地點)。

從這次談話,我了解到星期五從前也是混在那群野人中間,經常在島那頭登岸幹那吃人的勾當,現在,他被帶到這兒來,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又過了些日子,我鼓足勇氣,把他帶到島的那頭,帶到前麵說過的那個地方,他立刻就認出了那個地方,並且告訴我,一次,他們在那兒吃過二十個男人、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他不會用英語說“二十”,就把二十塊石頭排成一行,告訴我這個數字。

我把這段話記述出來,是因為它與下麵的事情有關。和他談過這次話以後,我就問他,從我們的島到對岸去,究竟有多遠,獨木舟是不是經常出事。他告訴我說並沒有危險,獨木舟從來沒出過事。不過,出海不遠就有一段急流,並且有風,風向總是早晨一個方向,下午一個方向。

起初我還以為是潮水的關係,有時往外流,有時往裏流。後來才明白,是由於那條巨大的奧勒諾哥河的傾瀉和回流。而我們的島,剛好在它的入海口,至於我在西麵和西北麵看到的陸地,是一個大島,叫特裏尼達島,正位於河口的北麵。我向星期五提了無數的問題,問到這一帶的地形、居民、海洋、海岸,以及附近有些什麼民族。他用最坦率的態度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我。我又問這些人一共分成多少個部族,叫什麼名字,可是結果隻問出一個,就是加勒比人。於是我立刻明白,他所說的是加勒比群島,在地圖上屬於美洲,它們的範圍,從奧勒諾哥河口一直綿延到圭亞那,再延伸到聖馬大。他指著我的胡子說,在月亮落下去的那邊,離這裏很遠很遠,也就是在他們國土的西麵,住著許多像我這樣留胡子的白人。又說,他們在那邊殺了很多人。從他的話裏,我明白他指的是西班牙人,他們在美洲的殘暴行為已經是臭名昭著,並且在這些民族中世代相傳。

我問他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從這個島到那些白人中間去。他告訴我:“是的,是的,可以坐兩隻獨木舟去。”起初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無法讓他把“兩隻獨木舟”的意思解釋清楚。後來,費了很大的勁,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說,必須用一隻很大很大的船,像兩隻獨木舟那麼大。

與星期五的這段談話,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從這個時候起,我就產生了一種希望,希望早晚有一天能夠找機會從這個島上逃出去,並且希望這可憐的野人能夠幫我實現目標。

現在,星期五和我在一起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了,他漸漸可以和我談話,並且漸漸聽得懂我的話了。這段時間,我經常向他灌輸一些宗教知識。有一次,我故意問他:他是誰創造的?這可憐的家夥一點也不明白我的意思,以為我問他的父親是誰。我又換了一個角度,問他:大海、我們腳下的陸地、高山、樹林,都是誰創造的?他告訴我,是一位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叫貝納木基的老人創造出來的。他沒法告訴我這位大人物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隻說他年紀很大,比大海和陸地、比月亮和星辰年紀都大。我又問他:“既然這位老人家創造了萬物,萬物為什麼不崇拜他呢?”他臉上顯出既莊重又天真的神情說:“萬物都對他說‘哦’。”我又問他:在他們國裏,人死之後要到什麼地方去?他說:“是的,都到貝納木基那裏去。”接著我又問他:被他們吃掉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到那裏去?他說:“是。”

從這些事情入手,我漸漸教導他,讓他認識真神上帝。我指著天空,告訴他萬物的偉大創造者就住在那裏,他用創造世界的那種神力和神意管理著世界,他是全知全能的,能夠替我們安排一切,能夠給我們一切,也能夠把一切從我們手裏奪走。就這樣,我逐漸讓他睜開了眼睛。他很專心地聽著我的話,並且很樂意接受我向他灌輸的觀念:基督是派來替我們贖罪的,我們應該怎麼向上帝祈禱以及我們的祈禱如何可以上達天庭。一天,他對我說:上帝既然能夠從比太陽還遠的地方聽到我們的話,那他一定是位比貝納木基更偉大的神,因為貝納木基住的地方並不太遠,可是他卻聽不見他們的話,除非他們到他住的那座山裏去說給他聽。我問他:他可曾到那邊去同那神談過話?他說:沒有,年輕人從來不去,隻有那些被稱為奧烏卡幾的老年人才去。經他解釋,我才知道他所說的奧烏卡幾,就是他們的祭司或僧侶。他說:他們到那邊去說了“哦”(這是他們的祈禱)以後,就回來把貝納木基的話告訴他們。從這兒我注意到,即使是在世界上最盲目無知的邪教徒中,也存在著祭司製度。同時我還注意到,這種用神秘教義來維護人們對僧侶的敬仰的辦法,不僅存在於羅馬教,也存在於世界上所有的宗教,甚至存在於最殘忍、最野蠻的野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