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頭一排槍以後,它們好像暫時停止了進攻,我也以為它們要走了。但這隻是暫時的,緊接著,後麵的又擁了上來。我們又放了兩排手槍。我相信,四次射擊我們已經打死了十七八隻,打傷的大約有一倍。可是它們還是蜂擁而至。
我不願過於匆忙地放完最後一排槍。於是我叫我的仆人過來——不是星期五,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任務。他的任務是在我們作戰的同時,以極快的速度為我和他的槍裝填彈藥。因此,我就把另一個仆人叫過來,給了他一角火藥,命令他沿著那根木料把火藥撒成一條長線。他剛做完這件事,抽身走開,那些狼就又來到大木料前,有的甚至已經跳上來了。這時候,我抓起一支沒放過的手槍,貼近火藥開了一槍,點燃了火藥。站在木料上的那些狼都給火藥燒傷了,其中五六隻被爆炸的威力一崩,連蹦帶竄地竟掉到我們中間來了。我們立刻把它們解決了。其它的狼被火光嚇壞了(這時天已經黑下來了,那火光在夜裏看起來非常可怕),這才後退了幾步。
這時候,我下令用我們最後的手槍一齊開火,然後大家齊聲呐喊。這樣,那些狼才掉轉頭跑掉了。我們馬上衝到那二十幾隻受傷後行動不便、在地上掙紮的狼跟前,用刀一陣亂砍。這個辦法果然有效,其餘的狼聽見它們的慘叫,知道事情不妙,就丟開我們跑掉了。
從頭到尾我們總共打死了六十多隻狼。如果是在白天,打死的一定還要多。肅清了敵人,我們繼續前進。因為我們還要趕三英裏的路。我們行進時,好幾次聽見它們在森林裏嗥叫咆哮,有時好像還看到幾隻,不過不敢十分肯定,因為我們的眼睛被積雪照花了。又過了半個小時,我們才到了我們要過夜的那個城鎮。隻見全鎮一片恐慌,人人拿著槍械。據說,頭天晚上曾有很多狼和少數熊入侵了村子,把人們嚇壞了,隻好晝夜不停地(特別是在夜間)嚴加把守。不僅是為了保全牲畜,更是為了保證居民的安全。
第二天早晨,向導傷勢加重了。由於傷口潰爛,四肢都腫了,沒法上路。我們隻好在那裏另雇了一位新向導,帶我們到土魯斯。那地方氣候溫和,物產豐富,風光明媚,既沒有雪,也沒有狼。當我們在土魯斯把我們的經曆講給別人聽時,他們告訴我們,在山底下的大森林裏,這是很平常的事,尤其是在遍地大雪的時候。他們再三追問,我們究竟雇了一位什麼樣的向導,怎麼敢在這種嚴寒的季節帶我們走那條路。他們又說,我們沒被狼吃掉,確是萬幸。當我把我們怎麼列隊、怎麼把馬匹放在當中這些細節說給他們聽時,他們責怪我們說我們沒丟掉性命真是運氣。因為那些狼之所以那麼凶狠,是因為看中了馬,看見了他們的口中美餐。平時它們一般是怕槍的,可是當餓極了、餓得發狂的時候,它們就隻顧搶馬吃,什麼危險都不顧了。如果不是我們連續開槍,並且采用火藥防衛線的辦法把它們製止住,我們可能早就被它們撕成碎片了。其實,隻要我們騎在馬上不下來,像騎兵那樣向它們開槍,它們看見馬上有人,就不會把它們當作一般的馬了。他們最後告訴我們,如果我們大家聚在一塊兒,丟下馬不管,它們就隻會吃馬,讓我們平安無事地過去的。何況我們手上有武器,人數又多。
就我個人而言,我平生所經曆的危險,以這一次感受最深。當我看到三百多個魔鬼張著大嘴吼叫著要把我吞吃掉,看到我們無處躲藏,無路可退時,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沒命了。說實話,我從此再也不想走那幾座山了。我寧可在海上航行一千海裏,哪怕一個星期碰到一次風暴,也不願再走這樣的路。
在法國的路途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可記。即使有,也不過是其他旅行家們已經記過的,而且比我記得好得多。從土魯斯我們到了巴黎。沒有耽擱多久,我們就到了加萊。最後於七月十四日在多維爾平安到站。我們整整走了一個寒冷的冬季。
現在我已抵達我旅行的根據地了。我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將帶來的幾張彙票兌了現,讓這新發現的財產全部安全地到了我的手裏。
我的主要指導和私人顧問,也就是那位老寡婦,她很感激我送給她錢,因而不辭辛勞地關懷我,為我服務。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托付給她保管,我就不用擔心財產的安全了。對這位心地善良、出身體麵的婦人的廉潔無瑕,我一直都感到很滿意。
我打算把財產交給這個婦人替我保管,然後啟程經裏斯本到巴西去。但是現在我對自己的前途又產生了顧慮,那就是宗教問題。因為,我在國外的時候,特別是在過那種孤寂生活的時候,就對羅馬教產生了懷疑。我知道,要麼下定決心毫無條件地信奉羅馬教,要麼下定決心為我的宗教犧牲,做一個殉道者,在宗教法庭上被判處死刑,否則我就不能到巴西去,更不用說在那邊定居了。因此,我決定住在本國。將來如果可能的話,把巴西的種植園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