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他。他知道袁老頭會跟著他,一路相隨。正如多年來在桑府的時候一樣。
袁老頭說道:“很快。”
桑皓咬緊牙根,嘶聲問:“到底多久?”
“是四小姐多久會醒,還是別的?”
袁老頭的不動聲色令桑皓一怔,他沒有想那麼多,被一提醒,覺出別的意味來。
“袁教頭,你什麼意思?”
“邢若邪對四小姐有意思。我們還需要他幫手。”
桑皓正麵對上袁老頭:“拿桑青去換邢若邪出手?我們談的東西裏可沒有這一條!”
“殿下,此一時彼一時!原來,我們也不清楚邢若邪的本事,但如今,連明家堡都被他攪得聲名掃地,難以插手的兵器生意他都可以撬出半邊天來,情勢自不可同日而語。”
“不行。”桑皓頓了一會兒,仍是說道。
“想想這十幾年!想想你是誰!!”袁老頭大吼一聲,“你要死去的子弟們如何瞑目!”
桑皓遲疑了。他扭頭望了望桑青的方向,眼神不那麼堅定了,可還是一氣離開了原地。沒有逗留。
他知道自己動搖了。他剛剛生出了同意的心思。甚至險些壓製不住答應的請求。
把桑青交換出去。把桑青交給邢若邪。
不行。
桑皓一拳打在牆上,痛沿著指頭傳到心坎。
“海達。”桑皓輕聲說道。
海達從樹影中走出:“少爺有何吩咐?”
“方才袁教頭的話,你可都聽到了?”
“是。”
“你說,我該怎麼做?”
海達低頭:“但憑吩咐,海達聽命就是。”
桑皓知道問誰都沒用。他又問了海達幾句:“聽說你們夫婦兩個出去,回來了三個。”
“是,帶回來一個孩子。”海達小心應答,桑皓的疑心重,□□背叛的手下,手段慘烈。
“哪來的?”
“三姑捉來的。”
桑皓發現不對勁:“以前怎麼沒聽說,你們到手的孩子還留活口。”
蘇三姑盜來搶來的小鬼,玩膩了就殺,從不心存不忍。這回真是意外了。
海達猶豫了,沒有很快回答。
桑皓不催,等著。
“是桑小姐幫的忙。”海達隱約了解桑皓對桑青的不同,突下狠心,孤注一擲。他把一切都歸於桑青身上。
桑皓不語,久久之後揮手:“既然養了,就好好對他。孩子不比其他,大意不得。有什麼需要,找老袁。”
海達諾了一聲,潛了回去。躍上枝條的時候,額上有冷汗,背上也濕了。
他對她果然不一般。隻是,終究是要交給邢若邪的吧。
海達心裏微微放鬆了些。做人手下到底不是正經事。總那麼繃緊了殺人越貨,時間長了誰都受不了。
他飛掠過去,看到自己住的屋裏溫暖的光芒,更放鬆。蘇三姑聽到響動,開門迎接他。
關上門,海達換了衣服,坐到桌旁吃飯:“你不該開門。要是有事,也可以先準備一會兒。”
蘇三姑嗤笑一聲:“一扇破門能有什麼用?我也看透了,左右不過一條人命,死就死了。隻是可惜,如今拖家帶口的,心都軟了,累了。殺不動了。”她掃了一眼床上的小娃娃,孩子睡得香甜,“好不容易哄了睡了,你快點吃,吃完了也睡吧。”
海達比不得老婆伶牙俐齒,但想到一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中也是一歎。
“三姑,跟了我委屈你了。”
“說什麼傻話,為了我,你也受了那麼多苦,難道是我委屈你了?其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你沒有怪我。我已經很感激了。”蘇三姑眼眶一紅,“要不是我走火入魔,兒子也不會死。你本該殺了我的。”
“你又說胡話。我們的兒子不是被惡霸殺的嗎?我們已經報了仇了。”
海達洗漱後躺在床上睡了。半夜,忽然心神清明,想通了一些事。
這些年,在邢若邪處裝貪財的小人,在桑皓這裏扮忠心耿耿,真是夠了。
曾經明玉寒的邀請又在心裏深刻起來。明家堡固然不是世外桃源,但總比在江湖上刀口舔血,打來鬥去,今日不知明天事要好吧。
如今,他海達也是有兒子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