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幽的嘶喊驚動了離園的所有人,也驚到了隱藏在樹上一直關注著屋內人的楚天齊。
清淺一直候在門外,聽見鳳九幽的聲音,一瞬間竟失卻了往日的內斂沉穩,驚慌的推開門,看著門裏的人,卻又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些丫鬟小廝驚嚇的在門口探頭探腦,不知道大小姐怎麼了。
鳳九幽控製不住身體的顫抖,鬢發淩亂,通體汗濕,通紅的眼望著門口,嚇的那些下人驚叫出聲。
“滾開!全都給我滾!”鳳九幽歇斯底裏的尖叫,全然沒了平素的淡定。
清淺連忙關上門,轉身驅散那些人,聲線還帶著惶恐的微顫:“都去做自己的事,不要打擾小姐了。”
鳳九幽癱坐在椅子上,戰栗的抱住自己的身體,牙關緊咬也止不住那漫及全身的火熱,好似要讓她整個人燃燒殆盡,燒得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赤紅的眸子空洞死寂,抬手打翻桌上的花瓶,拾起鋒利的碎片,手指幾乎捏不住那薄薄的瓷片,幾乎是機械的,用盡全力朝胳膊劃下去,鋒利的瓷片劃傷胳膊的感覺非常鮮明,鳳九幽卻好似沒有痛感,一次次抬起手,落下去,粘稠的鮮血順著胳膊流淌而下,一滴滴沒入地毯。
整條胳膊在短短一刻鍾內覆滿了好似刀傷的傷口,猙獰恐怖,鳳九幽似乎失去了力氣,望著自己身上的血跡和潺潺吐著鮮血傷口,癡癡笑著,如同失去了心智的瘋子,笑聲淒厲如鬼。
楚天齊強忍著衝進去的衝動,眼睛一動不動的凝視著房裏的人,他想更了解這個女子,想知道她的心裏到底有多少傷口,想去治愈她,嗬護她,讓她能放肆的哭,放肆的笑,而不是這樣悶在心裏。
血液的流失似乎降低了身體的熱度,可那斑駁的傷口卻似乎打開了鳳九幽好似刀槍不入,堅固無比的心髒,剖開一個大洞,鮮血淋漓。
她原本就是個孤兒,被丟在孤兒院門口,沒有任何身份的證明,就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她在孤兒院度過了五年的時光,每天被院長和阿姨打罵,又被孤兒院裏的大孩子欺負,一天能吃上一頓飯就已經很不錯了。
五歲那年,孤兒院倒閉了,所有孤兒都被趕了出來,她在大街上流浪乞討,被人趕,被狗咬,睡在垃圾堆裏,橋洞底下,跟貓狗爭食也是常有的事。
就這麼過了兩年,直到七歲,一個男人把她帶回了家,教給她本事,讓她上學,她也很爭氣,在學校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回到家裏,是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她以為那個男人是好人,雖然讓她殺人,可他給了她一個家,讓她不必在乞討流浪。
十六歲,那個男人徹底摧毀了她心裏的最後一絲溫情。
強效的春藥,以及十幾個男人的淩辱虐待,她似乎完全成了一件物品,沒有任何的感覺。
她躺在地板上,看著那個男人走近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嘴角一絲譏誚的笑:“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個真正的殺手了,完成任務是你唯一要想的事,懂了麼?”
男人走後,她偏頭看著身上的傷口,漸漸笑出了聲,瘋狂的大笑,為她以前可笑的妄想而笑,為她自己的可悲而笑。
笑過之後,她收拾起自己破敗的身體,就像收拾一件被丟掉的玩具。
一個月以後,她殺了那個男人,獨自一人在城市裏遊蕩,好似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人生裏隻有一件事,殺人。
所有的感情和人性,都在那一年喪失,如同一件殺人利器,隻有染了血,才會泛出一點點微弱的生命之光,又瞬間熄滅。
她以為她忘記了這件事,但,今天的身體反應讓她突然意識到,她永遠也忘不掉那恥辱的一天,即使換了身體,她依舊覺得自己肮髒不堪。
她也忘不掉那個男人死前,眼裏的鄙視與低賤,還有那句氣若遊絲的低語。
婊子。
如果這個靈魂一直存在,那麼,她就永遠是個婊子。
這一瞬間,鳳九幽甚至想,還不如讓雷給劈死。
好過她背著這兩個字,再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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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有點陰暗,卻是必不可少的,幽幽的成長和轉變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