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槿倒在鄭府門口時,頭恰好磕在了門前的石階上,鮮血淒淒然流下,映著身上的嫁衣鮮豔奪目。
“待我今日凱旋,定不負良辰美景。容兒等我。”
“王妃,大魏敗了,王爺他,殉國了”
“小姐,鈴安無福再跟著你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
撕心裂肺的哭聲——
兩年前,大魏五十六年,上元節,衡京,集花樓
天明尚早,這裏已是極熱鬧的。一幹人抱著節時的器物,忙的不可開交。
“動作麻利點,可給我仔細些,那賞花燈,朝左擺一些,過了過了,右邊來些”一個女孩確是極其精明能幹,氣定神閑的指揮著。觀其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形容尚小,尚未張開,然粉雕玉琢,甚是精致,再過兩年,未嚐不是傾城之色。稚氣的臉確故作老成之態,讓人忍俊不禁,果然可愛。
“喲,這日頭要打西邊出來了,你這懶丫頭,起得比我還早。”
隻聽見懶懶的聲音傳來,眾人還未見得人影,一個白衣少年已坐了下來,翩翩公子模樣,年莫十五六歲,好不俊秀,確是有點男生女相,美得陰柔了些。此人名喚花錯,集花樓少當家的,口中的懶丫頭乃是他的表妹,花容槿。
那花容槿沒好氣的嗤了花錯一下,確又忙開:“哎哎哎,那獅首菊別擱那兒,好好好,擺這兒。鈴安,去拿兩盆繡球花來。”
“阿槿那丫頭,估計又樂的一夜未睡呢,每年上元節起得都是最早的,今兒個城裏熱鬧,她那貪玩的性子,定是急著忙完好去瘋呢。”
說話的是一個少女,二八年華,正是最好的年紀,身著紫色襖裙,無甚亮眼的裝飾,臉上也未施粉黛,卻美得不可方物。一雙鳳眸裏滿是溫婉的笑意,真是教旁人也帶著溫婉起來。不是別人,正是集花樓花魁,花千紫。
花容槿見了花千紫,忙不迭的跑來,一把抱住花千紫的胳膊:“好姐姐,今晚觀花宴還需多幫幫我,外麵那麼好玩,我可不想呆在這屋裏,那麼多人,吃飯喝酒的,淨沒意思。”“又要我替你在姑姑那邊擋了不是?”花千紫和邊上吊兒郎當的花錯相視一笑,不覺莞爾。
集花樓每年上元節晚上都要舉辦觀花宴,屆時京城裏富貴名流,甚至有些王孫貴族都會來赴宴。名為觀花,實際不過一些歌舞表演罷了,不過集花樓年年都有別出心裁之舉,讓人欲罷不能。更因大魏五十年,皇上龍潛來此,恰趕上當年觀花宴,那年集花樓準備了一個天女散花表演,皇上那叫一個稱讚,特地接了教舞娘子去宮中編了此舞呢。因此,京城名士更是趨之若鶩。
而花容槿就沒老實看過幾次觀花宴,不是布置台麵時扭著腰了,就是宴會中途吃壞肚子了,其實哪那麼多意外恰好都被她撞著了,不過是找借口偷溜出去罷了。花容槿的母親,花然,集花樓的當家的,豈能不知女兒的那點小把戲?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放水的。偏花容槿還以為母親不知,自覺聰明,又賴著花千紫與她做戲糊弄母親呢。
晚間,觀花宴即將開始,花然搭著藍嬤嬤的手款款而來,雖已不複年輕韶華,然端莊秀麗,更添韻味。花然眸光淡淡掃了一下,果沒見著花容槿。花千紫身邊的桐安跟花然耳語了幾句,花然笑了笑,眾人皆了然。
桐安傳達過花千紫的話後,回到花千紫的朱顏閣。這邊花千紫已換了裝扮,正端坐在菱鏡前,一身襲地紫裙襯得花千紫如瑤池仙子般,更顯得膚如凝脂,唇若含丹。一頭青絲綰了個飛仙髻,斜斜的簪了一支金釧,兩串紫琉璃隨意散在發間。
“小姐真美”桐安望著菱鏡中的花千紫癡癡地笑了。花千紫微微揚起嘴角,她知道她自己很美,從小到大見到她的人第一句幾乎都這麼稱讚。花千紫望向菱鏡中,不知為何,那雙鳳眸裏竟染了些感傷之色。
“小姐,該去獻舞了”桐安小心地扶起花千紫,花千紫的眸裏又盡是溫婉之意了。
觀花宴開始了,那花錯也是風流人士,私交甚多,再加上是集花樓的少當家,半點挪不開身,沒少被灌酒。“臭丫頭,去哪瀟灑快活去了”花錯拿起酒杯,抬頭飲盡,唇角遮不住笑意。花錯瞥了眼離歌舞台最近的坐席,那裏一般都是皇親貴胄,一般的權貴富豪都是坐在偏後的坐席或是二樓的雅間。“他竟也來了?”花錯看到那一抹暗紫,嘴角便帶上一分意味深長的笑意了。
忽的席間就沒了聲音,眾人眼直勾勾的看向歌舞台,隻見那台上大幅大幅的紫色輕紗從四麵八方伸展向中間,互相勾纏,裹在了一起,隻消一會兒,便成了繭狀。此時琵琶聲起,嘈嘈切切,宛若珠落玉盤。忽然彈的又急切起來,直教人心猿意馬。那紫紗慢慢散去,原來的繭中竟出現了一個帶著麵紗的妙齡少女,可不是花千紫麼。四麵輕紗飄懸,花千紫懷抱琵琶,半隱半藏,眾人皆癡,九天玄女,也不過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