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論語言的特征(1 / 3)

有助於形成民族性格的事物有二:氣候和政府。氣候能使民族的性格或是比較活潑開朗,或是比較麻木陰沉;從而便傾向於組織這種形式的政府,而不宜組織那種形式的政府。但是,這些安排又是根據千變萬化的環境而起變化的。一個國家的貧困或富足,它的處境形勢;人民間相互的利害關係,和鄰國人民相互間的利害關係:政府尚未建立在穩定鞏固的基礎上時使國家局勢動。蕩的不安的思想;以他們的想象力駕馭著他們同胞的想象力的稀世之才:這一切,加上若幹其他因素,都會促使一個民族改變因其氣候條件而養成的早先的趣尚,而且有時甚至會完全改變了這些趣尚。故而,一個民族的性格同這一民族的政府,承受著差不多同樣的變化:因此,除非政府采取一種恒定不變的形式,民族的性格是絕下會固定不變的。

正如政府影響著人民的性格,人民的性格也會影響語言的特點。自然,人類總是受需要的驅使而經常忙碌,由於熱情的激發而不斷活動,在尚不了解可以從某些事物中獲取的利益的時候,他們是絕下會談論那些拿物的。他們必然會把某些附屬的觀念,不知不覺地附加到單詞上去,而這些觀念指明了他們受到觸動的方式,也指明了他們所作出的判斷。這是一種很容易觀察到的事情,因為幾乎沒有一個人的講話能永遠不暴露出他真正的性格的,即使在人們提醒他,要他極其小心謹慎地進行掩蓋的時候也是如此。要熟悉二個人的言語,隻須對他進行一段時間的研究即可。我這兒說一個人的言語,是因為按照各人激憎的不同,各人都有他自己的言語:我隻把那些冷若冰霜而淡漠無情的人不計在內,因為他們比較容易附和其他人們的性格,而且由於這個道理,這種人都是比較難於為人們所捉摸透的。

民族的性格,較之於個別特殊人物的性格表現得還要明顯一些。人民大眾是不會以協調一致的行動來掩蓋他們的激憎的。此外,當一些趣尚為我們全國同胞所共同具有的時候,我們並不想把我們的趣尚搞得神秘莫測、恰恰相反,我們將以此作為誇耀,而且令我們喜歡的是,這些趣尚能使人了解我們所降生的國家,我們總是受先人之見的影響而擁護這個國家的。因此,這一切全都證明了,各種語言都表現著操這種語言的民族的性格。

比如,在拉丁語裏,農耕方麵的一些術語都帶有高貴的觀念,而在我們的語言裏,這些術語卻絲毫也不帶有這樣的觀念。其理由是很顯然的入在羅馬人為他們的帝國開創基業的時候,他們所了解的,還隻不過是一些最為必需的技藝。他們對這些技藝極為尊重,正如共和國的每一成員都一般無異地必須親身從事耕作一樣,而人民在很早的時候就習慣於以一視同仁的眼光,來看待農業和從事耕耘勞作的將軍。這樣一來,這項技藝的術語就自然會擁有使這項技藝高貴他的種種附屬觀念了。直到羅馬共和國處於極其富足的太乎盛世的時候,他們依然保存著這些術語的高貴觀念,因為一種語言的特點,尤其如果它是由著名的作家們固定下來的,不是象一個民族的風尚那樣能夠輕而易舉就改變的。在我們這裏,自從君主政體創建以來,人民的精神傾向早就整個兒地不同了。法蘭克人對於軍事藝術極為尊重,國為他們認為應當把一個強盛的帝國的建立歸功於這種藝術,這種尊重隻會使他們輕視那些耕作的技藝,他們也並非要親自來從事耕作不可,於是他們就讓一些奴隸去專閂擔任這些工作了。從那時起,人們在有關農耕的一些木語中所加入的附屬觀念,便變得大大地不同子它們在拉丁語中所帶有的那些附屬觀念了。

假如語言的特征是按照民族的性格來開始形在的話,那麼語言特征自身的發展,隻有經由偉大作家的幫助才能達成。為了發現語言的一些進步,必須解決兩個過去往往爭論不休的問題,而這兩個問題在我看來卻一向是很明朗的。這就是弄清楚,第一,為什麼藝術和科學,對於所有的國家和對於所有的時代來說,都不是等同劃一的;第二,為什麼所有各閂科學藝術中的偉大人物,往往又都是同時代的人。

氣候的差異對這兩個問題提供了一個答案。如果有這樣的一些民族,科學和藝術還不曾深人這些民族的人民心目之中,那麼人們就可以認為,氣候條件是造成這種情況的真正原因;而且,如果有一些民族,那裏的藝術和科學已經不再能成功地發展,人們可以承認,那裏的氣候已經變化了。可是,倘若人們把這些假設成跟藝術和科學的革新同樣來勢迅猛,同樣明顯可觀,那是毫無根據的。氣候隻能影響身體的器官,得天獨厚的氣侯條件隻能產生組織最完善的機體,而且,自古至今,氣候所產生的器官的數目大概差不多是相等的。倘若氣候到處都是相同的話,那麼人們就不會在各民族之間看到同樣的變化。有一些民族,如今好象已經開化了;而另一些民族,卻依然停滯在愚昧無知的狀態之中。因此需要有一些環境,可以使身心機構發展得很健全的人們去專心從事對他們相宜的事物,同時發展他們的才能。否則,他們將會同一部性能精良的機器一樣,任其日漸損壞,而不知道如何去維護保養其機械性能,不知道如何去轉動它的發條。所以,氣候並不是藝術和科學發展的原因,它在藝術和科學的發展中,僅僅是作為一個必不可少的基本條件而已。

到了某一民族的語言開始具有固定的原則和一種確定的特征的時候,便自會在該民族中碰到發展悟言特性的有利環境。因此,這樣的時代就是偉大人物輩出的時代。這個看法可以由藝術史來加以證實;但是,我還想提供一個理由來說明這件事情,而這個理由是從事物性質的本身中提取出來的。

最初被引入某種悟言的句型,既不是最明晰,又不是最準確,也不是最為文采風流的。隻有經過長期摸索而積累的經驗,才能使人類在句型的選擇中逐漸地明朗起來。甚至有由若幹種別的語言的殘存部分拚湊而形戍的那些語言,在它們的發展中也會碰到巨大的障礙。因為它們采用了每一種語言裏的某些東西,於是這些語言便隻能變戍一種稀奇古怪的句型的堆積,這些句型一點也不能作為彼此之間的聯貫之用。在這樣的語言中絲毫也找不到那種類同的例子,可以啟發作家們觸類旁通,而且使言語的特征鮮明。我們的語言在形成的過程中就曾經是這樣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使用通俗的語言進行寫作之前,曾經經曆過漫長的歲月,而那些最早用通俗的語言來寫作文章的人,卻不能賦予他們的文體以華貴高雅的格調。

如果人們回想起,想象和記憶的運用,完全有賴於觀念的連結,而觀念的連結又是由符號的關聯和符號的類同而形成的,人們就會認識到,一種語言越是缺少類同的句型,也就越是不能緒記憶和想象以幫助。因此,這種語言是不適宜於才能的發展的。而且人們之看待語言就好象幾何學家之看待數字一樣,隨著這些語言更加完善,它就能給人以新的視野,並且擴充人們的精神。牛頓的成功,曾經是通過他的前人所已經完成了的對符號的選擇以及通過人們所已經設想出來的計算方法而奠定了基礎的。假使他出世得更早一些,他雖有可能成為那個時代中的一位偉大人物,然而他也許不會成為我們時代所崇敬仰慕的人物。在其他各門科學裏也是一樣的。生理機能最為健全的天才們的成功,莫不有賴千他們生活的時代的言語的進步;因為那些單詞已對幾何學家們的符號提供了答案,而使用那些單詞的方式又給計算方法提供了答案。因此,在某種單詞貧乏的語言裏,或者在沒有相當方便的句子結構的語言裏,人們必然會發現象在代數學發現之前在幾何學裏所發現的同樣的障礙。在悠久的年代裏,法語對於精神的發展,曾經是這樣的不利,以致人們如果能夠連續不斷地在君主政體的各個不同朝代來想象高乃依的話,那未人們就可以發現,距寓他所生活的時代越遠,他的天才就越是貧乏,而且終於在某一個朝代會發現這麼一個高乃依,他甚至會到達對自己的才能提供不出任何證據的地步。

或許有人會反駁我說,象這位偉大詩人那樣的人,應當會在古代雅馴的語言中找到幫助,而這些幫助是通俗語言所不能給他們提供的。

我回答說,既然他們已經習慣於用他們出生以來就已學會的語言來表達事物,那未他們也就習慣於以同一種方式來體會事物,於是他們的精神就不期而然地受到了局限。準確性和精確性方麵的欠缺,不會使他們覺得抵觸,因為他們早已養成習慣了,所以他們還不可能抓住古代雅馴語言的一切優越之處。實際上,我們要是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地追溯上去,那就會看到,我們的語言越是粗糙,則我們對拉丁語的認識就越是困難,而且隻是到了當我們能夠南法文來往行竅作的時候,我們才開始能夜好地用撿丁文來作烏作。除此之外,如果設想人們能夠在最為粗糙的語言裏,一下子獲得最完美的優點,這是很不認識語言的性質的人所說的話,這件工作隻能由時間來完成。為什麼並非不懂拉丁文的馬洛卻沒有一種可以和盧梭相提並論的文體,而盧梭卻是以馬洛作為楷模的呢?唯一的原國,是當時法語還不曾取得相當的進步。盧梭或許不是很有才能的,但他對馬洛派的風格倒是搞出了一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特點,因為他是在更為優越的環境下出世的,就是說,如果他出世得早一個世紀的諾,他就不能在這方麵有所成就了。人們對雷尼埃和德斯潑來歐所作的比較,就能進一步證實這個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