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狼這次光明正大送她回去。
走在密濕泥土地上,感覺全身上下很不舒服,這才想起一個問題,他們這些天都是這樣露天過的?
歐魏的腿傷口發炎,就算經過她精心處理,也需要幹燥的環境,可是她上去這麼久,沒有看到任何遮風擋雨的屏障。
想問鐵狼,意外發現,他也沒了在與歐魏一起時表現的那股輕鬆,臉上滿是凝重表情。他似乎正在糾結掙紮忍受巨大的煎熬。
“鐵狼,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宋撕白停下來,看著他。
鐵狼有點囁嚅,好幾次似乎鼓起勇氣,又歇下去,到最後滿臉掙紮痛苦……
宋撕白被他嚇一跳,趕緊過去扶他。
宋撕白默默等他恢複平靜,到底有什麼會令他這麼難以開口?
“你知道嗎?”
宋撕白他一直等他開口,卻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這麼一句。
這時最好的是保持沉默,沒有搭腔,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老大是八歲來到馬來西亞的,那時他跟著他母親滿身汙垢,像個乞丐身上結著厚厚一層髒痂,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邦咯島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而黑港口是邦咯島最混亂的一個地方。
不知是什麼人那麼狠心,在還隻有八歲的一個孩子身上砍了那麼多刀,手腳都快掛不住了。
老大的母親看上去很柔弱,卻沒想到骨子裏是個不服輸的女人,在那種環境下寧願毀了自己還是要保護老大。
老大小,身體恢複能力很強,沒想到沒到一年就完全恢複了。不過後他知道他一切都是夫人用身體換來的,親眼目睹好幾個碼頭運貨巴客把夫人折磨得遍體鱗傷,毫無辦法。自此,老大再也不吃夫人帶回來的食物,狠狠罵夫人不要臉,夫人氣得三天沒有吃飯,工作力不從心,得罪好幾個客人,從高樓摔下,當即腦癱瘓。
醫生告訴老大,還有救治的希望,可是需要巨額費用,老大還隻有十歲,怎麼付得起巨額醫藥費。把平民窟房子,家具所有能湊錢的東西都賣了還不足三千馬幣。老大去跟豔城老板要求索賠,那些人不但沒給錢,還把他扔出去了。
回到醫院,醫生把夫人病房騰出來,要招待另一位病人,他們聽說夫人和老大是‘蛇頭’,在那,‘蛇頭’不被當做人看,隨便一個人能害死一個‘頭’,他們沒有戶籍,沒有身份證明,死了就好像死了一隻螞蟻一樣輕賤。老大聽地下城有一個叫做‘黑童’的地方,十歲以下的小孩也能賺到錢,他晚上就去了。那兒很黑,比平民窟還黑……”
宋撕白大抵聽著。
鐵狼講的故事很短,很精辟,可宋撕白聽明白也花費了那麼長時間,無非幾段故事幾段起伏,好像一生概括,隻是宋撕白無論也想不到歐魏的經曆有那麼多與她重疊的片段,她比他幸運,找到一個依靠。
無數次想過,不是沒有猜到歐魏的童年會是怎樣的,無非一些悲戚,一些背板一些打擊,那些背後不願為人提起的過往。
如同生生在那傷疤上撒鹽,翻開舊業曆曆在目經曆一次。
十歲的小孩,到十六歲,二十歲,血色簾幕,一染一染。
人間言語筆述敗成灰色,寫不盡人間悲劇慘烈。
可是來不及了,真的。
宋撕白以為她夠硬心腸的,可是聽完後一摸。臉上全是淚水,濕濕的,黏黏的,趕緊擦幹不應該存在的東西,頭也不回遠去。
告訴自己不要心軟,這個人如果稍微拙劣一分,稍微泥軟一分,她還會至少留條後路,可是他太聰明了,太不能為人控製又不擇手段,這次出去,等於置洛白於隨時生死險地。
宋撕白聽說過他的版本,對待仇人是怎樣的,coke哥——曾經風靡歐美一帶的狼王,不知在什麼事上踩了他的底線,把歐魏一度逼入死角。
歐魏用十年時間布局,像蛇,像蟻至死方休。
不是阻止黎洛白就是阻止歐魏。
她哪一方都沒能力幹涉,就隻能采取最笨拙的方法。
至少能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
三方火力交接,很短暫。
宋撕白早上起來,隻有嫋嫋炊煙,在平時誰也不會注意的地方消逝跡滅。
小包子很奇怪的看著宋姨注視一個地方很久很久,他睜著天真的眼睛朝那邊望去,什麼也沒有,山還是山,籠著隆重霧光,看不盡盡頭。
不明白有什麼好看的,晃著小腦袋走了,像唐老鴨搖搖擺擺,很滑稽,宋撕白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黎洛白、宋瀲披著隆重白霜回來。
收拾好臉上表情,迎過去。
宋瀲第一次主動與她打招呼:“姐,這次多虧你哦,沒有你,我們還不知道他歐魏竟然這麼狡猾,周圍全是歐玲圖,風水八卦,這種失傳很多年的東西,如果不是你我們估計還要花費多少時間來找他……”
宋瀲似乎很高興,唧唧歪歪說很多,臉上有酒宴慶祝後特有的紅光玉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