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時節也不知怎的了,雪珠子一個勁地往下倒,天冷得嗬口氣都能成冰。這本該是縮著脖梗躲在家的日子,晌午後卻熱鬧非凡。
菜市口兩旁人踩著人腳跟子,當囚車駛來時立時炸開了鍋,叫罵聲隨著爛菜葉子臭雞蛋殼砸在囚車上。
囚車裏綁著一個高大漢子,他麵色灰暗目光呆滯,好似一個被抽去魂兒的木雕。囚車嘎吱吱的,一路碾到街口,三四個兵勇拉出他跪在劊子手前。
劊子手開始以酒祭刀,待等時辰一到立即行刑。
哪知就在這時,一身披孝服的女子哭喊著衝到人群前,眾人頓時啞了聲,皆納罕:噯,哪裏來的美貌小娘子,莫不是這賣國之人的姘婦?
隻見那小娘子樣貌好生齊整,雖不是十分顏色,可配上這三分孝竟顯出了十二分的妍麗。
死囚如枯稿一樣的麵容觸及小娘子時,如被針戳了般陡地一震,急呼道:“喬兒,喬兒,你怎的在此?”
那小娘子並不答道,隻一味地哭嚷:“阿哥,是妹子害了你!”
眼瞅著自己的哥哥就要被斬頭,她隻覺五內俱焚好生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錯嫁中山狼又一味地相信他,哥哥怎會被他陷害通敵賣國!她又怎會被蒙騙著墮去腹中的骨肉!
吳喬兒哭喊著衝上刑台,可台上的兵士怎能放她上去,三五下間她便滾下台去。
死囚見狀大急,正欲衝開束縛,突聽後方傳來幾聲高呼,“抓住她!”
人群後衝出幾個膘肥大漢,如抓一隻小雞仔般抓住喬兒。
她驚聲尖叫著掙紮,哪裏肯依從,可身量纖纖的她又怎能抵得過這幾個大漢,不多時便被五花大綁給拖走了。
“阿哥,阿哥,阿哥……”
被撕裂地絕望喊聲震破人們耳膜,人們心頭大有不忍,但這年頭誰願意去多事,人家台上軍爺都裝作沒看見,何況是他們!
“喬兒,喬兒,爾等放開她!”
死囚瞠目跐裂脫力掙紮,可還未能成事就聽行刑官道:“時辰已到,斬!”
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斬下,血立時噴向雪簾子,染紅了一地。
喬兒遠遠地看見阿哥的頭顱離身,還在地上滾了幾圈,不由一聲慘叫,悲怒攻心暈了過去。
待到月朗星稀之時,纏枝雕花跋步床上的她才渾噩轉眸,刹時血染雪地的一幕襲來,她驚抽一息,掀開錦被跳下床來,可誰承想錦被之下自己幾近赤裸,她已是婦人,焉能不知發生了什麼。
咯吱的門聲讓她回過魂來,拽起錦被遮過身子。
“美人兒,你醒了。”
“是你!”她瞧清楚來人,不由悲憤至極,終是沒能逃脫他的魔掌,眸子低低一轉,吸了一口氣。
罷罷罷!哥哥都被那廝害死,自己這副破敗的身子又有甚金貴的。
“齊王殿下欲如何安置妾身?”
美人兒平淡的聲音讓齊王有些欣喜,原以為她醒來會抹了脖子呢!
齊王眉開眼笑地膩了過來,柔聲道:“孤愛慕美人已久,今日既成了夫妻,孤絕不負你。”
絕不負你!
絕不負你!
當年他也是如此對她說,彼時她曾因這句話而潸然淚下,原以為自己半生飄零,終是覓得良人。
可誰承想,他卻為了討好權貴把她送於齊王,為了迎娶新婦墮去她腹中骨肉,更是陷害阿哥身首異處。
“妾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相待,妾感激不盡,日後定當好生服侍殿下以報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