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打著,馬車上跳下一男一女,正是史家的大爺史磊和五小姐史鬆音。
陳平一見史磊,忙住了手。
原來當初陳平做鏢師時,就曾替史家押過幾趟鏢,都是老相識了。客套了幾句,各自離去。
巧的是,當天金府最後一個病人,正是史鬆音。這女子簡直是個人精,隻憑著一雙眼睛,便認出了青莞的真身,當下便好奇的纏上了。
青莞無可奈何之下,隻得承認了身份。
青莞之所以敢承認身份,則實與史鬆音的大哥史磊有莫大的關係。
史磊的妻子,正是定國公府的二小姐陸芷雨。而定國公府是太子的舅家。青莞前世常與祖父一道出入,她喚陸芷雨為二姐,常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玩。兩人雖差了幾歲,感情卻極為要好。
當初陸芷雨下嫁到江南史家時,青莞還曾為她鳴過不平。堂堂公府嫡女,竟然嫁個滿身銅臭的商戶,門不當,戶不對,也不知國公爺如何想的。
後來太子事發,皇帝震怒,將定國公府一府統統下獄。
正當所有人以為陸家在劫難逃時。一月後,皇帝夢見了先皇後對他的斥責。第二日便將陸家人放了出來,並保留了爵位
經此一事,定國公府一落千丈,府中老小隻守著宅子安份度日,極少在京城的貴族圈中走動。
令青莞頗為感動的是,當陸家下獄,生死難料之時,史家不僅沒有嫌棄陸芷雨,反而將她護得滴水不露。史磊甚至為了她,至今未曾納妾。
士農工商,商為末流。
顧家自稱詩禮大族,大難來時,逼死姨母,另攀高門。而商賈出身的史家,卻有情有義。這讓重活一世的青莞唏噓不已。
而史鬆音一聽青莞的真身竟然是顧府六小姐,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忙把大哥史磊叫了進來。
史磊的神情比著史鬆音更為激動,當下派人將妻子陸芷雨從杭州府接了來。
陸芷雨見到青莞,哭得泣不成聲,隻稱子奇的妹妹,便是她的妹妹,硬要將青莞從顧府救出,帶回杭州府,誰勸都不聽。最後被史磊敲暈了抱上了馬車。
兩年過去了,青莞至今天記得,陸芷雨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時的感覺,那種失而複得,發自內心的痛心疾首,讓再世為人的青莞潸然而淚。
更讓她感到唏噓的是,前世的錢子奇纏著陸芷雨,兩人成了好姐妹;這一世的青莞卻被史鬆音纏得沒了法子,也成了好姐妹。
“啪!”
小幾上的茶盅,果盤跳了幾下,青莞心跳了幾下。
“豈有此理。顧青莞,把你的那些個毒藥給我,我要在那府的井裏下毒,毒死那幫下作的小人。”
青莞無可奈何的瞟了眼梧桐樹下的男子,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哀求之色。
不速之客不止一位,還有史家的當家人史磊。
“鬆音,坐下。”史磊的聲音低沉而緩慢。
“大哥,那顧家竟然敢……”史鬆音嘟著嘴道。
史磊眼睛一瞪,臉色一沉,史鬆音不敢再說,隻得忿忿坐下,伸出手,沒好氣地朝青莞道:“替我診脈。”
青莞展顏一笑。
史鬆音平生有兩怕:一怕史磊瞪眼睛,二怕陸芷雨掉眼淚。但凡這兩樣,都是拿捏她的最佳法寶。
青莞撫上她的脈搏,臉上迅速收了笑。
她第一眼看到鬆音,便知道此人身有重病。她的臉色特別蒼白,白得像片紙一樣。果不其然,她的心肺有問題。
頭一回診脈,青莞連藥方都沒敢開,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一天一夜,什麼也不做,就躺在床上,回憶她往忘川河中,看過的那一眼。
鋼筋水泥密布,車輛行人如織的世界裏,這樣的病稱之為什麼?
直到破曉時分,她似夢非夢,似醒非醒,才看到了那個白色的世界,這種病稱之為先天性心髒病。
無藥可救,無醫可治,唯有用心調理。
青莞垂著眼簾凝神許久,久到史磊和史鬆音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才開了口。
“藥,可有按時吃?”
史磊感覺有些不對,忙走過來,道:“芷雨每天都督促她吃,沒有一日斷過。青莞,可是有什麼問題?”
青莞輕輕歎了一聲,道:“正是因為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我才要問問。”
“你個死青莞,你嚇死我了。”史鬆音鬆出一口氣,作勢要打她。
“不過……”青莞突然出聲。
鬆音的手落到一半,忙收住了,“不過什麼?”
“不過,可以把藥先停三個月試試,如果沒有大礙,以後就不用吃了。”
“顧青莞,你詐我。”史鬆音尖叫一聲。
青莞輕鬆道:“悶了這麼久,你難得來一趟,總要讓我找個人透透氣。還有,以後說話不要那麼大聲,對身體不好。女孩子,需輕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