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有所不知,這京中的繡娘都是從南邊來的,一個月前人家便回鄉了。”
郡主冷笑:“我們做小輩的也就算了,哪有讓老爺太太穿舊衣裳過年的道理。”
周氏被堵了話,氣得太陽穴直跳。說這話,跟指著鼻子罵她不孝有何分別。
“好了!”
魏氏突然出聲:“先把人安定下來,旁的一件一件事情做,這些虛的東西有何要緊。”
郡主撇嘴冷笑:“太太有所不知。這京裏的高門,都長著一張張富貴勢力的眼睛,你身上的衣服就是起個褶兒,針角略微粗些,她們都有話說。媳婦也是為了這顧家好,原本府邸就不顯,再讓人家看不起,哎……”
周氏氣了個倒仰。自個娘家是五品官宦出身,兄弟姊妹雖不大富大貴,在當地也算望族。合著被她這樣一說,自個的門第都拎不到台麵上。
到底是王府出來的人啊,戰鬥力非比尋常。青莞捏著茶盅聽得入神,連茶都忘了送進嘴裏。
魏氏土生土長的南邊人,雖然年輕時也跟著男人入過幾回京,到底已經是老黃曆了。
她聽老二媳婦這麼一說,心裏起了些波瀾。
這一趟原本就是想到京城走動一翻,幫大兒子穩住官位,替小兒子尋個肥差,替府中幾個小姐覓得良人。若真是像老二媳婦說的那樣,高門裏人來人往,如此不體麵,顧家隻怕被人暗中笑話。
“大奶奶,你看這如何是好?”
周氏一聽這話,便知太太已經聽信了老二家的話,頓時神色有些不自在。
幾抹不虞轉眼即逝,她陪笑道:“潘亮家的,你速去那幾家好的繡紡瞧瞧,若還有手藝好的,花重金請來府裏。”
“是,大奶奶!”
“別忘了還有首飾頭麵。”華陽突然出聲。
周氏咬了咬後糟牙:“二奶奶的話聽著沒有。”
“奴婢省得。”
華陽心下大為得意,長長籲出一口濁氣。
入了這京裏,那就是她的天下了,這顧府的人捏扁搓圓,都隨她的意。剛剛這一出,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老太太和周氏,現下看來,這內宅的管家大權,早晚一天落在她的手中。
魏氏眼風掃了華陽一眼,道:“孫媳婦,帶著妹妹們去園子逛逛吧,讓她們也認認地兒。”
青莞正聽得兩人鬥得起勁,見太太把她們打發走,知道太太有要事與兩個媳婦商議,便上前輕輕一福,跟著管氏離去。
“過了年,府裏的幾個小姐都到了適婚的年齡,你們都是做母親的,該相看起來了。”
魏氏敲打兩個媳婦。
周氏倒無所謂,名下還有一子一女,一嫁一娶,簡單的很。再者說二丫頭養在太太名下,難不成太太會撒手不管,總要暗下貼補些銀子罷。
華陽心中犯了難,名下四個女兒,一個連著一個,簡直要了她的命,自己的寶貝疙瘩也就算了,那三個憑什麼要她倒貼妝奩。
門兒都沒有。
兩個媳婦臉上不顯,各自心下算計開來。
管氏一人帶著五個小姑子,往後花園去。
青莞神清氣爽,由月娘扶著,看著這京城顧府的大好風景,心中微有感歎。不把府中的情況摸個一清二楚,如何能行事啊。
冬日的後花園,並無半點景致,隻有冷風颼颼,好在日頭已升起,小姐們手中都有暖爐,身上都披著鬥篷,倒也不算太冷。
青莞披的是太太在船上賞的那件,顏色有些泛舊,樣子也老式,比著其它幾位小姐來,顯得寒酸不少。偏偏她渾不在意,笑眯眯的跟在二姐身後,寸步不離。
顧青芷慢了腳程,與青莞並肩。自打六妹清醒後,還未與她說上話,需得叮囑她幾句。
“這府裏人多,人多嘴雜,六妹無事就呆在自個院裏,好好養病。”
青莞睜大了一雙眼睛,笑盈盈道:“二姐,我的病已經好了,二姐不必替我擔心。以後我會常到二姐房裏走動的。”
說話清脆,條理分明,青芷滿眼都是不敢相信和歡喜。
“傻丫頭,你到底是……老天有眼。”
青莞莞爾一笑,衣袖輕輕一動,道:“老天自是有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二姐放心。”
顧青芷心中大驚。
短短數月未見,六妹一改以前老實懦弱,呆呆傻傻模樣,竟能說出如此通透的話來。
不光如此,褪去了癡傻模樣的她,把額頭的短發綰起,露出白晳精致的臉龐,言談舉止落落大方,頗有讓人賞心悅目之感。
青莞見她看呆了,心中輕輕一歎,低語道:“二姐往日對青莞的照拂,青莞銘記在心。若有人敢欺負二姐,青莞必護二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