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明眸帶著淡淡的寒氣朝蔣弘文掃去,似有幾分威脅之意。
好個厲害的女子,蔣弘文眉眼笑意漸盛,道:“六小姐放心,一切包在弘文身上。”
青莞暗下冷哼,輕描淡寫道:“先行一步。”
說罷,輕輕一福,俗借勢而過。
“留步!”
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青莞身子一頓,緩緩轉身走到床前,居高臨下看著床上已然睜眼的老太太,聲音淡然。
“老祖宗身子大虛,不該說話,有什麼話,等身子略好些再說。你們幾個,也不必圍著,病人最忌勞神勞力,喝了藥好好將養著。藥雖苦,卻是救病良藥,一口氣喝下去,不許含糖。告辭。”
青莞不等她開口,轉身離去,將行到門口時,腳步略有些虛浮。春泥瞧得分明,忙上前扶住了。
蔣弘文微驚,眼中有些了然的意味,“我送六小姐回院。”
床上的老太太眸中精光一閃而過,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青莞走出堂屋,見蔣府眾人均立在庭院靜候,心中微微一歎。
這麼多人看在眼中,也不知這廝如何將她的身份瞞住。若瞞不住……
青莞垂頭福了福,跟在蔣弘文身後,也不理會十幾道銳利的目光,直上了轎子。
朱氏忙笑著道:“七弟,我來送六小姐回院。”
蔣弘文知道府裏人等著他解惑,笑道:“有勞大嫂。”
轎子七拐八拐後,終於停下,青莞下轎習慣性扶住春泥的手,手扶住,才發現跟前的人並非春泥。
“六小姐,小心腳底下。”朱氏笑眯眯道。
青莞微微頷首。心道自己這會原形都現了,也不用再裝什麼天真。
“多謝大奶奶,我二姐安置在何處?”
朱氏笑意更盛:“六小姐且先歇歇,回頭我讓人把二小姐請來。六小姐是大夫,會診脈看病?”
青莞邊走邊道:“略知一二。”
“那府上說六小姐這裏……”朱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沉吟著不把話說下去。
青莞輕道:“大奶奶,我的母親姓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把所有的是非曲折都道了出來。
朱氏何等人也,豈能不知道大宅門裏的齷齪,忙打岔笑道:“六小姐可否幫我看看,身上有什麼毛病?”
青莞指了指屋內,苦笑道:“可否容我坐下喝杯茶,再替大奶奶診脈。”
“瞧瞧我這急性子。”
朱氏跌足一歎,忙把人扶著入了屋裏。
青莞一眼掃過,便知這屋子蔣家人用了心思。一水色的黃花梨家私,精致中透著奢華。屋子中央擺著兩隻赤金爐,爐內銀絲碳燃得正旺。
兩個清秀的丫鬟迎上來,一個端著麵盆,一個拿著毛巾。青莞也不客氣,淨麵洗手。
春泥打開隨行的小箱籠,從裏麵取出一個精致的白玉瓷瓶,青莞接過來打開,素手從裏麵挑了些香膏,抹在手臉上。
待塗勻了,方才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碗,素手拿著茶蓋輕輕撥了幾下,輕啜了幾口。
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分忸怩,朱氏看的微張著嘴,心裏暗暗有些吃驚。
顧府明明說這個六小姐瘋病才好,偏偏這一舉一動都甚有規矩,而且還會替老祖宗看病。看來這裏麵的明堂決計小不了。
青莞見她發愣,放下茶碗淡聲道:“伸手。”
朱氏回神,忙道伸出手,笑道:“六小姐年紀輕輕,如何就得了這一身好醫術?”
青莞抬了抬眼睛,很快垂了下去,恍若未聞。
朱氏忙收了口,將信將疑道:“六小姐,怎樣?”
“大奶奶,我家小姐診脈,最恨病人說話,一說話,氣息便不穩,氣息不穩,脈便扶不準。”春泥極為老成道。
我的個乖乖,連個小丫鬟說起來,都頭頭是道的,朱氏當下閉了嘴,心中不敢小覷。
饒是朱氏成婚多年,已是孩子的娘,也被這幾話羞得麵紅耳赤。
“羞什麼,這是病,若不治,以後有得你頭疼,回頭你派人上我這兒拿方子。”
朱氏心跳加速,羞得逃也似的出了院子,行了幾步,頓住腳。
見了鬼了,這麼私密的事,這六小姐也能診出來,我的媽啊,那是神醫啊!不行,得趕緊找老七問問清楚。
青莞也不理會朱氏為什麼突然離去,悶頭倒在了床上,疲倦道:“春泥,我先歇上一會,回頭再吃飯。”
“小姐好好睡,奴婢把東西理出來。”春泥輕手輕腳的合上了門,走到了外間。
正房裏,老祖宗喝過藥後沉沉睡去。
蔣弘文被父母兄弟團團圍住,一副你不說清楚,今日便休想離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