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園。
潘亮家的把熱茶奉到大奶奶手中,低聲道:“大奶奶,今兒這事怎麼瞧著有些蹊蹺?”
周氏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擰眉道:“我瞧著也不大對勁。”
那對母女自持身份高貴,一言一行從來都是有規矩的,特別是那個小的,什麼時候在眾人麵前的摔碎過茶碗。再者說,那臉白的跟鬼似的,一看就不大對勁。
潘亮家的低聲笑道,“會不會這裏頭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
“肯定少不了,隻不過咱們都被蒙在鼓裏罷了。”
周氏把腰杆挺得直直,低聲道:“一會派人去西邊打聽打聽。”
“西邊有咱們的人,大奶奶放心。”
“嗯!”
周氏長長的歎出口氣,忽然,她臉色一變,目光閃爍了幾下,淡淡的看了心腹一眼。
“她有沒有動靜?”
潘亮家的被她看得心裏涼氣直冒,忙恭著身道:“回大奶奶,這幾夜天天掌燈到天明,聽下人說,整天唉聲歎氣的,輕減了許多,隻怕心裏正想著法子呢。”
周氏冷笑一聲,道:“有她難的時候。去,把那對白玉金鳳翹頭銜珠釵給她送去,就說是我賞她的。”
潘亮家撇著嘴道:“大奶奶真是大方,這麼好的東西她哪裏配用?”
周氏眼睛一橫,潘亮家的忙抽了自個一記耳光,道:“這老嘴,怎麼總是管不住。”
“這話確實不該你說。”
周氏臉上這麼說,心裏卻深以為然,“去吧,把這兩樁事情給我辦妥了。”
“是,大奶奶。”
潘亮家的恭身退了出去。
周氏就勢歪在錦墊上,一雙眼眸漸漸幽暗。
“外頭吵吵鬧鬧的做什麼呢?”
管氏頭上戴著抹額,一臉病態的歪坐在榻上。
蘭兒把藥放在小幾上,道:“回少奶奶,蔣府來給六小姐說親了,說的是府上的七爺。”
“七爺?”
“聽說是蔣家老祖宗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管氏想著二房剛入京城時,自己在園子裏看到的那一幕,心中掀起微瀾。
她在這顧府這些年,眉眼高低多少能看出些。二房四個姑娘,兩個庶出的厲害在明麵兒,不頂什麼事。玲姐兒厲害在暗處,卻太心高氣傲。
唯有這個病剛好的六小姐,她委實看不透。說她是好的吧,卻又常常惹禍,說她傻吧,偏偏誰也占不得她半分便宜,如今又被蔣家說親……
“少奶奶,藥冷了,趁熱喝了吧。”
思緒被打亂,管氏歎道:“拿來吧。”
“大少奶奶,大奶奶讓我把這對白玉金鳳翹頭銜珠釵,給您送來。”
管氏正就著貼身丫鬟蘭兒的手喝藥,一聽這話,嗆了口藥,猛的咳嗽起來。
蘭兒一邊拍打後背,一邊陪笑道:“難為你巴巴的送來,奴婢替少奶奶收起來。”
潘亮家的眯縫著小眼睛,盯著管氏憔悴的麵色,心裏一怔。
一身家常衣裳,半點朱釵未戴,雖病著,偏偏眼若流星,膚如凝脂,竟然比著往日,還動人幾分。
怪不得大爺他……真真是個尤物啊!她恭敬道,“奴婢告退。”
“等等!”
管氏出聲喚住了她。
“少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管氏望著床頂,猶豫一下,道:“大奶奶還有什麼話帶到?”
潘亮家搖頭,“大奶奶說,讓您好好養病,府裏一堆事兒呢,少不了您的幫襯。”
管氏微不可查的歎了下,“嗯,你去吧。”
潘亮家的嘴角微現一抹諷刺,深笑道:“奴婢告退。”
沒了外人,管氏身子往後一仰,無力的靠在了錦墊上。
蘭兒欲言又止,終歸還是忍不住道:“大奶奶這個時候送東西來,不知道是何用意啊……”
管氏蒼白的麵孔泛起紅暈,她幽幽的笑了起來,笑聲帶起了咳嗽,蘭兒趕緊又拍背,好半天才壓下了下去。
“她……這是在催我呢。”
“啊?”
蘭兒大驚,心中泛起陣陣恐懼,擰緊的雙手,顯出她此時的緊張和不安。
她是管家的家生子,因頗為聰明伶俐,這才跟著入了顧家。少奶奶待她情同姐妹,無一處不好。
可是那件陰私隱密的事,到底是見不得光的,萬一事情……別說是她這麼一個小丫鬟了,就是少奶奶,也逃不了一死。
“少奶奶,這可如何是好?”
管氏知道她心裏惶恐不安,不由冷笑,“左不過一死,怕什麼。”
蘭兒用力咬了咬嘴唇,歎道:“說什麼傻話呢,少奶奶死了,哥兒怎麼辦?”
管氏想著兒子,垂淚默默不語。
“姨娘,這蔣家怎麼看中了她?”顧青蓮心中不忿。一個瘋子,怎麼配嫁到那個府裏。
許姨娘冷哼一聲,道:“你懂什麼。蔣七爺這樣的名聲,高門裏哪個女人肯嫁,顧青莞長得又好,還有十萬兩陪嫁銀子傍身,最主要的是,將來萬一有個什麼,她一個沒爹沒娘的瘋子,正正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