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方趁機回首,低語道,“對不住了金大夫,盛某護不住你,到了閻王爺那裏,再向你賠罪。”
青莞輕輕歎了口氣,“我還不想死,還有三萬兩銀子沒收回來。”
“你……”盛方氣結。
這個女子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惦記著銀子。命都沒了,要銀子幹什麼。
張雲龍慢慢抬起了手,樹上的幾十條人影已然躍躍欲試。劍雨一觸即發,趙璟琰朝阿離遞了個神色。
阿離會意,悄無聲息的挪動著腳步,隻在劍雨落下的那一刻把六小姐救下。
就在連空氣都為之凝結的時候,一聲幽幽的歎息聲響起,緊接著,顧青莞那特有的江南柔糯之音低低響起。
“亭林,你若敢放一箭試試。”
似晴天炸了響雷,趙璟琰先是一愣,再是一驚,最後忙不迭的喊道:“放下,快放下,統統給我放下。顧青莞,你說什麼?”
如願的,寬闊的脊背僵一僵,顧青莞籲著氣道:“他們在山賊處救了我,你放他們走。”
“王爺,不可。這些都是亡命之徒,絕不可縱虎歸山,應該一網打盡,匡扶正義。”張雲龍厲聲道。
趙璟琰眼中透著金質的銳利,不置一詞。眾目睽睽下把人放掉,父皇那邊如何交差,這是個問題。
青莞深看了張雲龍一眼,抬高了聲音道:“他們中若有一人死了,我也不活了。”
“王爺!”史磊眼中帶著焦急。
蔣弘文瞧了瞧場中的局勢,嗬嗬一笑道:“亭林啊,許是有什麼誤會也不一定啊,這幾人我瞧著倒有幾分意思,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
意有所指一句話令趙璟琰清醒過來,手中的扇子搖了兩下,道:“六小姐說話了,這些人把她從真正的山匪手裏救出來,不僅不能殺,還須嘉獎。張統領啊,父皇信道,道講寬宏大量,依我看把人招安了吧。”
“這……”張雲龍沉吟不語。
“別這啊那的,此事本王會親自給父皇一個交待。”
“是,王爺。”
倒還挺識實務的,趙璟琰微微頷首,從腰中拿出腰牌扔過去。
“為首的,這是我壽王府的腰牌,你帶兄弟們過來,本王爺正要請些江湖中人保護人身安全。”
盛方一手接住,眼中閃過迷茫。而他的兄弟們則一臉的驚喜,不用死了,他們不用死了。
青莞趁機壓低了聲道:“盛方,十日後,金府見。”
怒意自眼中射出,盛方隻想把身後的女子狠狠摔在地上,這女子把他當猴耍。這幫人根本不是她的敵人,而是來救他的,虧得他報了必死的信念。
“花開便是盛。”青莞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堂哥,對不起,如果不這樣試探一番,我又如何知道你與盛家一脈相承。
盛方一個踉蹌,人竟要栽倒在地。
阿離見狀,飛身過去,手中的小刀輕輕劃斷腰帶,欲把六小姐扶下來。
“蔣弘文,我受了內傷,勞你背我一程。”
此言一出,蔣弘文身子一頓,趙璟琰臉色一變。
山風徐徐吹來,吹得人衣袍飄飄,月色自樹枝中傾瀉而來,若拂開美人的輕紗。
林間的殺氣慢慢褪去。
盛方直到最後一個禁衛軍離開,仍癡癡的呆在原地。
“老大,到底怎麼回事,那女子是誰?”
“老大,壽王要把我們招安了,該怎麼辦?”
兄弟們左一言右一語,盛方恍若未聞。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那句話?她這樣戲弄他的目的是什麼?她和蔣七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叫壽王為亭林?
一連串的疑問哽在胸口,卻無法可說,無人可訴。
盛方劍眉微挑。
這個十日之約,他赴定了。
下山的路行實有些難行,青莞伏在蔣弘文背上,一顛一顛的兩個眼皮直打架。被劫持到現在,已整整一天一夜,她還未合上眼皮。
一道極不友善的視線斜過來,蔣弘文翻了個白眼,忙高大喊,“累死我了,亭林幫我換個手。”
趙璟琰慵懶從容一笑,自說自話道:“兄弟有求,本王不得不答應啊。”
史磊不知內情,插了句話道:“王爺,還是我來吧。”
“史磊,你是嫌棄本王爺身嬌體弱,連個女子都背不動?”
“這……史磊不敢。”
片刻間,蔣弘文背上的青莞已經被趙璟琰抱在懷中。青莞覺察到不對,強撐著睜開眼,入眼的是一雙含著擔憂的深邃眼眸。
青莞已無力探究,強壓著胸口的不適,低聲道:“讓錢福替我診病,害我的人在內宅之中。”
說罷,她頭一歪人已暈了過去。
趙璟琰愣了片刻,回過神目光落在女子沒有血色的臉上,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