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三十九年的初夏,在一聲悶雷中悄然而至。
這年夏天,京中發生了幾件大件。
頭一件大事,皇帝生病,罷朝半月,朝中事務,均由瑞王,賢王商議作主。令人稱奇的是,皇帝不見後宮諸妃,單由壽王在跟兒前侍疾。
其次,狀元郎蔣府六爺蔣弘言被皇帝召入內庭,封為中書舍人,正五品之職,負責詔旨製敕,璽書冊命,雖無實權,卻是皇帝身邊之人。
聽說旨意一出,蔣家老祖宗勃然大怒,親自領三個兒子入宮,長跪不起隻求皇帝收回誠命。
寶慶帝將老祖宗請入,兩人關起門來一通細說,老祖宗紅著眼睛領著眾兒孫回府。自此後,蔣舍人在內庭走動,與皇帝左右不離。
傾刻,蔣府水漲船高,門庭若市,送禮之人排成長隊,說親的媒婆踏平了門檻。
開玩笑,蔣府家規森嚴,族人隻可教書育人,不可入朝為官。皇上能說動老祖宗,可見他對蔣家信任之至。
如果說蔣六爺一步登了天,憑的是十年寒窗苦讀;那麼顧府六小姐被封女醫官,便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
大周朝的女醫官並不多,自太祖算起,至今天不過繆繆三人,且都是家境樸實之人。
六小姐鍾銘鼎食之家,又已訂了親,如何被封了女醫官,至今仍是個迷。
比六小姐晉封女醫官更為撲朔迷離的是,這個六小姐小小年歲,怎會學得一手醫術,莫非她的腦子被雷劈過,又或者錢家的人天賦異稟……
如果說受封女醫宮,醫術高超,已讓六小姐名聲鶴起,那麼她脫離顧府,自立門戶,便是驚世駭俗。
世間女子,閨中依附父兄、家族,出閣後則依附丈夫,婆家,哪有說自立門戶。這個六小姐簡直不知所謂。
就在京中上下都在驚異此二人的遭遇時,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查抄了戶部主事楚雷的家,罪名是貪汙賑災銀兩。
其女楚流雲乃寶慶帝的婕妤,得到娘家被抄的消息後,當夜一條白綾結果了自己。皇帝大為傷感,將她追封為楚修容,厚葬於皇陵。
皇帝此舉,令滿朝文臣頗有言辭,然皇帝稱此乃他的家事,外臣不可妄議,輕輕一筆帶過。
此時,皇帝已經病愈,臨朝主政,瑞王,賢王功臣身退,老肅王趁機向皇帝辭行,再次遊山玩水去了。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從來不在朝堂出現的壽王,在皇帝返政這一日,赫赫然出現在帝王身後。
就在眾人暗下大驚的時候,寶慶帝發了一道詔書,拿下了兵馬寺總指揮使仇道新的官帽,
召書一出,滿朝嘩然,兵部尚書蘇青的臉,如他的名字一樣,青成一片,身形搖搖欲墜。
仇道新是他的女婿,皇上此舉是在敲山震虎。
當日,殷貴妃便身子不暢,稱病不出,說要在佛祖跟前,吃齋念佛,佑皇上身子健康,佑大周萬世永存。
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京城的權勳們忽然覺得皇上最近的雷霆手段,讓人有些看不分明。
然而,也有人心裏如明鏡一般。
七月底的流火,即便是傍晚了,那太陽仍能把人融化。
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青府門口,趕車的陳平跳下馬車,打起轎簾。
“小姐,到了。”
銀針先從馬車上跳下來,回首扶小姐下車。
青莞一身七品官服,將頭發高高盤起,盤成一個圓髻,僅插一支白玉簪,為得幹淨利落。
主仆二人還未入大門,便看到張姨娘跟兒前的小骨迎了上來。
“六小姐,姨娘兒今兒又有些見紅,這可如何是好?”
銀針臉一沉道:“小骨,我家小姐剛從宮中回來,累了一天,總要先喝口茶,換身衣裳吧。”
小骨知道銀針厲害,忙陪笑道,“不急,不急,我就是跑來跟六小姐說一聲,六小姐得空了再來。”
青莞若有所思道:“跟你家主子說,晚膳後我再過去。”
小骨喜出外望,忙拜謝道:“奴婢多謝六小姐。”
青莞走進內宅。
宅子坐南朝北,共五進,占地約十畝,正是當初與顧府比鄰而居的金府。她借著金府是老祖宗的手筆,瞞天過海,順理成章的搬了過去,改作青府。
府邸亭台樓閣水榭,曲徑通幽,十分雅致。
青莞搬過來後,原本不打算重新修整,奈何趙璟琰手掌工部,大權在握,遂假公濟私,命工部的諸位巧匠,花了一月時間重新布置一翻。
被他這樣一搗鼓,雅致中透著幾分精巧,精巧中又不失奢華,美不勝收。
宅子分東、西兩處院落,青莞一人獨住東園,西園則住著曹家兄妹,師爺石民威,陳平等人。中路作正廳,議事用。
府邸西北角的園子裏,並未像其它人家一樣,種著奇花異草,而是遍種草藥,微風拂過,藥香撲鼻。